《别再靠近我[重生]》作者:筌筌生无 文案: ————虐&HE(小甜饼之余的调节之作) *上辈子楚淮与沈林之陷入热恋的时候,沈林之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约定。 分手,结婚,生子,掌管公司…… *上辈子楚淮为了沈林之,尊严丢掉,生命丢掉。他死前嘴角的笑容彷如报复的快意——林之,这下,你不会忘了我了。 可转眼他重生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朝他走近的|干净美好的男孩,冷冷开口:“走了,就别再靠近我。” 排:我们依旧he|开篇高能 有黑化情节。 (还是得在文案排排:受洁) (双重生,攻受确实真心相爱)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淮,沈林之 ┃ 配角:…… ┃ 其它:he 第1章 楚淮[修] “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再快一点……”车副驾的男人眉间的燥气呼之欲出,却被他用力压着。 “不行,再踩超速了。”司机脸上全是汗。 楚淮用力平息胸膛烧起来的戾气,快速翻动皮夹,从中抽出一张卡,让司机踩刹车。 他尽量平稳地把卡递到司机面前,“抱歉,我有急事,万一出事,这里面的钱足够应付一切麻烦。” 司机愣愣地,又想拿又有点怀疑。 楚淮挤过去坐到驾驶座,“抱歉了,究责归我。” 话音未落,出租车已经绝尘而去,一路狂飙,不断超车,在宽阔的车道上婉若蛟龙破海。 他摸出蓝牙耳机打电话,喉咙发紧,手指都在发抖:“现在什么情况?” 那边也在急:“老板,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定婚礼已经开场了。” 楚淮咬着牙:“他呢?” “没看到林先生。” “那就好,哼哼,我知道他不会去。” “是是是老板,我也相信林先生肯定不会,你慢点来,路上开车小心。” 楚淮嗯了声,降速转弯。 那边忽然有事一阵倒吸气,透过蓝牙耳机,他听见一阵惊呼。 楚淮心里一震,抿着唇,双手指节发白,艰难出口:“怎么了?” 那边:“老板……林先生……带着新娘,入场了……” 楚淮瞳孔猛缩,遍体生凉。 他抖着手转弯,脚上却不知怎的一脚踩下去,车加速。 他极速扭动方向盘。 车轮险险从边沿擦过。 电话还没挂,那头下属紧张地喊:“老板你慢点啊,怎么了?没事吧?” 楚淮沉着声音:“没……” 哐——!!!轰——!!! 后面一辆超速车轰隆一声直接把他撞下陡坡,车身360度翻转,滚落下去。 “老板——老板!!!你说话?!” …… 医院,楚淮睡了三个月,今天是醒过来的第二天。 市中心天气阴沉,医院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 他的小助理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站在光线阴暗的床边,对着电话弯腰哈背。 楚淮喉头涌出一阵阵发苦的药水味,他昨天不能说话,今天才勉强能开口,一出声就问:“他呢?” 助理有口难言。 楚淮脸上表情缺失,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皱着眉说:“我睡得太死,下次他来看我的时候,记得把我喊醒。” 助理缄默。 楚淮看见他这个样子,忽然凌厉抬头,语气冷硬:“他……来过吗?” 助理抿着嘴巴,受苦了似的摇头。 楚淮:“你告诉他了吗?” 助理点头。 楚淮捏紧拳头:“你他妈说话!!” 助理连忙说:“我说了,跟他说了,但是他没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淮喉头发苦:“订婚……结束了?” 小助理眼睛红了,抖着嘴唇:“老板,今天是他们完婚的日子。” 楚淮瞬间阴沉下来:“你找死。” 小助理揉着眼睛,他也不敢相信,一向那么喜欢自家老板的林先生怎么忽然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但他还是掏出了手机。 “这是……朋友圈传出来的照片。” 小助理看向手机,看见好一对佳人天成,好一副举案齐眉。 楚淮很恨地盯着新娘:“他们既然敢强迫林之,就要付出代价!” 小助理摇头。 “老板,我看林先生,好像笑得很开心。” “你眼瞎?” 小助理:老板,不是我的问题。 他想起自己当初拿着手机把信息发给林先生时,对方那绝情冰冷的语气,叫他现在都心底发凉。 “你,叫车,我去找他,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小脾气也该闹完了。”他是记得前些时间沈林之总跟他闹分手。 “老板,您的腿……” 楚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醒了这么久,一直没感受到自己的双腿。 没多久,医生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家父母。 他爸冷笑着:“楚淮,现在你可以死心了。” 楚淮在他爸面前从来不输阵,高昂着头,也冷笑,阴毒的样子像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说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你觉得我会死心?还是说以为我会跟你认输?” “你腿断了,他娶妻了,你说得不错,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已经输了。” 他出柜出得猝不及防,家里很老套也很果断地断绝了他的一切资金,除非他回来甘愿继承家族,娶妻生子。 却没想到,楚淮自己办起了公司,混得有模有样。 所谓的约定,就是等他哪天撑不住了,回家走被安排好的老路。 现在的楚淮,双腿齐废,怎么可能还坚持得下去?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就算巴巴贴着去讨好林家那位傲公子,别人也不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我这样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 他爸笑得残忍:“脑袋没摔坏就好。” 那天他歇斯底里,咆哮大叫,却被他爸的保镖按着脑袋看完了沈林之结婚的视频,视频高清得让他绝望。 他眼睁睁看见那里面那个男人摘下了他的金边眼镜,浅笑着,就像曾经对自己那样;看见他幸福着,就像当初看着自己那样;也看见他轻轻吻上女孩,温柔细致,缱绻呵护,这是自己没见到过的…… 他和沈林之的感情,是天雷勾地火,火热而灼烧,热切且激情的。 他们也有温情的时候,比如说早上刚刚起床,或者谁都没心思胡闹的时候。 楚淮压抑得牙龈出血,挣扎时嚎叫着撕坏了声带。而他最终安静下来那一刻,是因为他看见偌大的投影上…… 沈林之和他新妻一起,进了房间。 他怔怔地,隔着投影,听见音响里传出来熟悉的床架晃动声。 他爸嘲笑地说:“你们这个圈子,真混乱。早早退出也好,沈家那孩子是明智,有先见之明。你还要一直蠢下去?” 楚淮薄单下的双腿全是被自己抠出的血,他盯着自己父亲,或者更应该称他为极端的资本商,破着嗓子抖出几个字: “这个人,是整容的……” 他父亲轻蔑地笑了。“愚蠢。” 小助理是个感性的男人,他赶紧转过头,不知第几次擦眼泪了。 “我跟你回去,你让我见他一面。” 她后妈冷笑:“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矫情,人都结婚了你还死缠烂打,恶不恶?搞得跟真爱似的。” 小助理白眼:谁他妈不晓得你怎么上位的了?你他妈闭嘴OK? 楚淮:“我跟你回去,让我见他一面。” 资本商笑了:“可以。和我签订终身协议,一辈子衷心为楚家服务。”他温和地笑者:“你太调皮了。虽然是楚家唯一的血脉,可空有能力却无衷心,你说我怎么能放心?” 楚淮一心要逃出那个恶心的家和比家更恶心的公司,现在却点头:“好。” 怎么不行呢?其实……沈林之一直都劝他回家做家族事业呢,呵呵呵……沈林之现在不是也继承家族了吗? 多好。 他们这几个寡头家族,也改朝换代了。 第2章 想把心给你 车开到郊区。 楚家的别墅远远看去像是无数铁块的堆积,阴冷得像坟墓。 别墅内住的人也跟死人一样,无心无情。 楚淮坐在轮椅上,眯眼看楚境,质问:“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楚境大笑,“你怪我?呵呵呵,乖儿子,你要知道,现在不是我不让你见林家公子,是人家不想见你。” 楚淮毒蛇一样盯视着楚境,后者好不畏惧,已经笑眯眯的,“也许是新婚燕尔,顾不上你这个残疾的废物。你说是吧,儿子。” 楚淮:“你言而无信!” 楚境慢条斯理朝门外招了招,外面人进来,递给他一个手机,楚境把手机拿过来转手递给楚淮,好笑地打量自己面色狼狈的儿子,说: “接着啊,电话已经通了。” 楚淮防备:“你们出去!” 房间只剩他一个人后,楚淮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嘴唇嗫嚅半天,才终于开口:“林之……” 那边沉默许久。 楚淮又喊了声,声音急切了许多,“林之,我想见你一面,可楚境设计不让我见到你,你先别急,我一定能逃出……” “楚淮。”对方轻轻地喊了声。 楚淮声音戛然而止,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来,他轻笑,“是我急了。” 转瞬想到什么,他问:“那个婚宴上的人……” “是我。” 楚淮:“……”他陡然冷厉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沈林之:“……我不想见你。” 楚淮:“你他妈几个意思?” 沈林之淡漠着说:“没什么意思,没事就挂了。” 楚淮看他真的要挂了,他瞬间又急起来:“等等,林之,别闹了。我要见你。” 沈林之声音低沉了许多:“不想见,我现在在马尔代夫。” 楚淮声音发抖:“你……” 沈林之:“和她一起度蜜月,现在不可能回来见你。” 楚淮瞬间爆发:“沈林之你有没有搞错?老子他妈为了见你把自己卖给楚境了,你和我说你跟个女人在外面度蜜月?你玩真的??你真他妈要跟我分?沈林之!!我要见你,我们有话当面说。” 沈林之那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化了些,说出的话却让楚淮心里发冷:“你有话就这样跟我说吧,不过要快些,等会我要去帮她泡咖啡。” 楚淮咬碎了牙,他大腿已经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你的咖啡只能给我泡。” 沈林之:“都过去了,我不想提。” “你……你怎么……”他悲伤得变了音,却还要嘲笑:“沈林之,你好样的,呵呵,你跟了老子那么久,对着女人还硬得起来?” 沈林之那边沉默了。 楚淮见沈林之不说话他又心疼了,当初是他把沈林之带进来的,但他不后悔,这个宝贝他要抓一辈子,不可能放,这辈子都不能,除非他死了。 楚淮想开口安慰一下,没想到沈林之却轻轻呵笑了声,声音里居然带了一丝怨恨:“是啊……楚淮,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糟事…要不是你,我当初就一直是个正常人,压根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每天活得像个怪物!疯子!!” 楚淮怔住,更让他震惊恐惧地还没来。 沈林之说:“万幸,昨晚她很满意。” “昨晚真是你!!!”楚淮强硬惯了,他听到这儿猛地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却忘了他双腿废了,砰一声砸到地上,下巴磕出了血,半边肩膀差点断裂,手机也摔了出去。 他在地上挣扎,却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困兽一样红着眼睛对着两米之外的手机大吼:“沈林之你他妈混蛋!啊——啊——你他妈混蛋,你他妈骗我!!” 他楚大少爷风光无限二十五年,却第一次不要尊严地在地上磨蹭,靠着半边还有知觉的手,拖着75公斤的身子往前面爬,红得出血的眼里掉出一颗颗水珠子。 等他终于把手机拿到手上,虚脱地吼了句:“沈林之,老子要见你,你当我面说。” 那边默了会,才过分冷静地说:“你现在双腿都坏了,别自己出去操劳了,呆在公司处理事务就好。” 楚淮怔然:“你知道了。” “挂了。” “你知道我双腿废了,你知道我怎么废的?” “……楚淮,别缠了,过你自己的日子吧。”说着沈林之还笑了声,“你这样,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 楚淮心里升出一股寒气,贯通四肢百骸。 他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腿,上面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自己却毫无感觉。 这双腿现在长在他身上就是累赘。 他……站不起来了。 照顾不了爱的人了。 也不可能在沈林之生气时,把人压在身下威胁…… 他看向手边黑屏了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很僵硬。 他从地上慢慢往轮椅那边挪,脸上血泪糊在一起,衣服皱巴巴,低沉悲哀得像条狗。 他要赶紧爬到轮椅上,他不要在楚境面前丢脸,他不要在楚境面前低头……他没别的了,索性还有点傲气,有点气节,有点…… 门被打开了。 楚境身边一个助理来扶起他。 楚淮僵着脸任他动作。看那高大魁梧的保镖把自己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动作很轻。 楚境叹气,“现在该信爸了,爸都是为了你好。咱们楚家这么大家业,你不能一直纨绔下去。刘医生,来为少爷看看腿上的伤。” 楚淮抿着唇不说话。 楚境临出门,楚淮说:“我履行合约,什么时候带我去公司?” 楚境难得良心了一回:“还是先养养,我怕你这身子,累倒了怎么好?哦,对了,我已经着手在为你看适龄的妻子了,传宗接代这事还要提上日程。” 楚境看着他笑:“你看怎么样?”哪怕他刚刚一直在门口与监听电话中听着他儿子与沈林之的谈话,也晓得他儿子的感情,可他现在绝口不提。 楚淮闭了眼睛。“我明天就去上班。” 楚境:“既然你坚持……哈哈哈。” 他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子虽然不着调,但为人很板正,这辈子也就喜欢了男人这么一件事让他难以接受,其他倒好。所以才会和他签个合约。 楚淮在公司摸清了公司一切工作,一切工作的中心环节他都有参与。 因此对他爸这间吃人的恶心公司了解更深了。 这家公司,为了商业利益,可以卖掉其他人的命…… 他麻木着,无所谓。 楚淮在他爸公司的第三个年头,他爸的公司越做越大,利益越滚越大,这让楚境很高兴。 只不过……沈林之的公司却成了楚淮最大的对手。 他们这几个寡头公司,楚家算一个,林家也算一个,还有另外两家公司,面向的消费群体都差不多,做出的商品也差不多。 这几个寡头凑在一起,欲望膨胀,为了商机砍树伐林,引流排污,猎杀一切阻碍利益的物种,剥削压榨平头市民,赚足了黑心钱…… 楚家的铁皮别墅里不知堆积了多少生物的骨骸。 楚淮不动声色和他父亲斗智斗勇得到各项权力,每天都像是从粪坑里走了一遭,这家公司就像病毒一样侵蚀他的大脑,让他越来越僵硬麻木。 还好,他的对手是沈林之,他很开心。沈林之没忘了他就好。 可楚淮不敢给他打电话了,他申了个小号,有微博,有微信……他在这家病毒公司,唯一的救赎就是看沈林之阳光灿烂的笑容。 如果他朋友圈里没有那个女人该多好……他会P图,把沈林之身边那个女人P成自己,然后一张张剪辑下来,做出好厚一本相册。没事的时候他更喜欢翻这些相册,而不是有个陌生女人的空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避公司去看沈林之时,宛如吸入另一种病毒,两样东西随便一样都是致命的压抑,他饮鸩止渴,早就病入膏肓。 沈林之的公司在他上位的这几年已经慢慢转型,不再做黑心生意,却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打击楚淮这家老牌吸血鬼公司。 楚淮也不反击他。 某一天,沈林之在两家公司的重要会议上喷了口血,晕了过去。 楚淮看着沈林之倒在地上,脸上面无表情。 半年后,楚氏公司忽然被低价收购,这是件大事,但两方老总都没出现。 …… 楚淮在手术台上躺着。 他小助理在边上哭:“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啊……” 楚淮阴恻恻地笑,脸上出现变态的狂热:“我要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我!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 楚淮嘲笑:“你知道我做这公司总裁,三年来做了多少亏心事吗?我本来就该死,你看我这样活着……不人不鬼的,我自己恶心。” 小助理红着眼眶:“其实我知道的……” 楚淮声音平和:“嗯?” 小助理眼泪掉下来:“你一直讨厌楚总的公司,你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是因为不喜欢,后来公司有成就了,就一直想着要弄垮楚总的公司,现在……你终于把这颗毒瘤毁了……” 楚淮摸摸小助理地脑袋,苦涩道:“听见你说这话,我很高兴。” 很快,医生进来。 楚淮和主治医生商量:“除了肺叶,我可不可以把心脏也换给他?” 主治医生一脸郁猝:“……林先生心脏没问题,但右侧肺叶是真的不行了。” 楚淮有点失望,可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希冀:“来吧。我自愿把我的器官捐献给贵医院的病人林先生。” 他笑着上手术台。 医生总觉得这人脑子可能有问题。 但一切手续都是按流程走的,找不出错处,这位先生也很坚持要捐献器官。偏偏那么巧……一直找不到器官源|导致现在病情越拖越严重的林先生|和这位楚先生的器官从数据上来看是最契合的。 手术完毕,楚淮空虚地躺在手术台上,摸了摸心脏,喃喃:“是心脏就更好了。” 他可以直接活在那个人心里。 肺叶……还是不如心脏纯粹。 他现在把楚境的公司卖给沈林之,沈林之那破身子也能养好了,他想做的事好像都完成了……公司,沈林之,都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就连沈林之——他不想见自己,可他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一直长在他心脏旁边,每天随着他醒来而醒来,因着他活跃而活跃,那是他的肺,管辖着沈林之的呼吸,从此以后就是林之的了。 那他现在该做什么? 第3章 最后一句话 楚淮割了一边肺,人显得更萎靡了。 双腿完全不能动,坐在轮椅上呼吸时都觉得胸部窒息得厉害,医生给他戴上24小时氧气罩,他吃饭睡觉全都戴着它。 双腿不再遒劲有力,连经年锻炼出来的肌肉都变软了。 吃饭不能太快,否则会引起窒息。 不能受到刺激,否则会引起窒息。 平时不要乱动,否则会引起窒息。 楚淮瘦得厉害,被他推下台的楚境讥笑他:活该。 楚淮面无波动。 他不止一次要求医生给他用als,为此还特地给他的主治医生,甚至院长谈话,但他父亲不允许,他说像楚淮这种恶毒的人,既然没下地狱,那就该这样活着。 有一天晚上楚淮头昏脑涨,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想看时间,解锁后却不小心按到一个快捷键。 楚淮一看到“林之”两字,立马想要摁掉,但那边却接了。 大半夜的,沈林之居然还没睡,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楚淮,你总算联系我了,你在哪?你那边信号是不是被屏蔽了?” 沈林之在担心自己? 听着那边大口喘息的健康活力的声音,楚淮满足了,看吧,沈林之离不开自己了。 他又有点感伤,最近十分想见沈林之一面,自从医院手术结束,他就再也没见过沈林之了。 他不能太用力说话,不然会扯动肺部,于是轻轻地开口:“林之,你多久没和我说话了?我们见……” “哇,哇——呜呜哇啊——” “林之,你说话声音小点,小宝被你吵醒了。” 娇软朦胧的女音有点抱怨,刚刚醒来,还有几分自带的奶味娇嗔。 楚淮骨柴似的手指不断缩紧,紧得都快断了,他听见沈林之不太高兴地对他妻子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出去说。” “楚淮,你能出来吗?我们见一面。你告诉我在哪,我来见你也行。”沈林之好像有点亢奋。 楚淮肺里疼得说不出话,他抽气时气息骤然涌进狭小的管道,唯一剩下来的孱弱左肺叶都快撑炸了。 隆冬煞寒的空气像一把把钢刀,往他最柔弱的地方砍插。 他大脑空白,抖着手,嫌呼吸器碍事,一把扯下来,仰躺在病床上,用自己最冷静,最柔和的语气说:“打错了,不好意思。” “楚淮……” “林之。我挂了。” “你怎么了?你声音不对劲,你到底在哪?楚淮?!” 电话还没挂,楚淮把手机推远了,捂着胸膛直发抖,眼睛渗血地盯着黑屏的手机,耳中听着林之的发问,他挣扎着……红着眼,咬着牙,蜷缩着呜咽了一声,就再也不肯出声了。 他已经太卑下了。 沈林之怕楚淮那边信号又被屏蔽,他着急地说:“楚淮,我肺病好了。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楚淮?” 楚淮唔了声。 沈林之声音好像在微颤,“给我个机会,好吗?” 楚淮胸口绞痛,拼命把头凑到手机音响处,声音孱弱地回应:“……好…和,和兴医…院…” 他胸口窒息,赶紧去够掉在地上的呼吸器,但双腿石头一样拖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剧烈的吸入的冷空气让他胸腔的血液冻结,他猛地咯出一口血。 楚淮双目圆睁,固执地把手伸向呼吸器,声音细弱蚊蝇,颤抖破碎,绝望祈求:“……等等,等等我……” 或许林之想跟他谈谈他的妻子,他新生的孩子,病情康复的喜悦,他功成名就的欢愉……其实他不想听这些,他只是想见见沈林之。 他大概感受得到,自己终于快死了,所以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沈林之。 沈林之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从出生到他长大。 沈林之完美的人生中出了点偏差,遇到了自己这个瑕疵。 沈林之跟着他楚淮走偏了路,万幸,他悬崖勒马,回头见岸。 万幸,他娶妻生子,家庭和美。 万幸……楚淮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个微弱不已的苍凉声音嗡嗡响起: “林之…楚淮……死了。” 窗外风雪交加,病房内悲哀孤寂。 一个半小时后,苍白的病房门被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随后被轻轻推了条缝,随即被轰然推开。 “楚淮。” “楚淮——!!!” 第4章 哪哪都有你 楚淮在混沌中睁眼,手腕一动就是一脚猛踹在自己腰上,他疼得发抖。 阴森暴戾之气却瞬间被激出来,他抓起不远处的一把刀,反身狠狠捅在身后那人脚杆子上,刺中骨头,血飙出来。 看人停住了攻势,马上抽出来,狠厉地插进那人肚子里——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打谁?” 定睛一看,四周还有好几个流氓痞子,此时都震惊得忘了动。 楚淮看他们眼熟,却完全记不得是谁。 只晓得这些个人触了霉头,都该死。 他嘴角勾着怪异阴冷的笑,就近冲向一个人,扎他下盘,打人,动刀,流血……这些算什么……他自己压根就不算人了。 捅死几个人跟自己一起死,赚了。 楚淮狠起来不要命,一刀刀扎在人身上,捅出无数血窟窿,他连眼睛都不眨。 “哥,哥,我们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楚淮看着这人,阴恻恻地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跟他那恶心的爹一模一样,但诡异地觉得很爽。 他移开放在小混子脖子上的刀,在小混子一口气还没松的时候,用力插进他肩膀,冷笑: “对不起就有用?惹了老子,给你活命都是仁慈。” 楚淮从混子手里拿过包,取出混子口中所谓的自己的包,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破旧黑包里的几张零散人民币,一个碎屏手机,几本皱巴巴的书。 他眯眼。 还能爬的小混子把脸凑过来,“哥,刚刚您那么护着这包,我以为里面有宝贝……” 楚淮一脚踢开,深寒着脸:“滚。” 楚淮心情凌乱地从血迹斑斑的草地离开,走出荒僻区,来到大湖边。 他身上又脏又臭,衣服破旧,裤衩开缝,浑身流血。 心情还是很乱,搓了搓打结的头发,他一猛子扎进湖里。 他的腿是好的,刚刚踹翻了一群人。他剧烈运动了,但呼吸正常。他虽然骨瘦如柴但双手有力…… 他活了。 楚淮一头从水中冒出来,吐了口水,看着这漆黑夜空下同样漆黑的湖,蓦然看见他的黑包。 楚淮游过去,穿着裤衩坐在水边,打开黑包。 一本数学一本物理两个干净的作业本和一团乌漆嘛黑的旧纸团,没笔。 手机碎屏,边角严重磨损,但还能亮,只是半边屏幕划不动。里面有个未接来电,因为划不动屏幕,所以也打不了。 翻开物理书第一页: 三年一班………………沈林之………… “我日。” 他打开那个乌漆嘛黑的纸团,班级姓名一栏上书:三年三班,楚淮。 “你妈。” 他甩病毒一样把黑包扔出去。 半晌,他轰隆一声跳下水,再次上来后,在冷冰冰的湖滨坐了一晚上,手机电话打来了三次,楚淮接不了,也接不得。 是沈林之打来,让他送书给他。 东方旭阳初生,流泻朝霞百丈光。 他把湿润的黑包往肩上一挎,二流子一样往学校走。 三年三班,初三。 楚淮,穷,弱,差,暂时无父,有一个清高但没本事的妈,疑似有精神病,兴趣是阶段性家暴。 进了教室,楚淮直接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沉着脸坐下。 动作太大,吵到人睡觉,前面一男的不耐烦地拿后背猛地一撞楚淮桌子:“操.你妈,轻点要死?” 书包被这一撞撞到地下,湿润的黑布瞬间沾满了灰。 楚淮缓慢地抬起眼皮看了眼前面那人肥肉挤压的肉身,忽然一脚狠踢向那人屁股,把人踢得整个从下往上趴在桌上。 肥肉男见鬼一样转身,看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楚淮,轻蔑地呵了声, “哟吼,‘楚乖乖’你今天吃错药了?想给老子舔屁股?” 楚淮:“捡起来。” 肥肉:“你他妈找死!”他轰隆一声站起来,桌椅摇晃声音大,引来不少人回视。 肥肉一拳头砸过来,楚淮一勾拳把人轰在地下,脚尖抵着肥肉鼻子,面无表情地说: “三秒。” 肥肉:“……?” “二。” 肥肉:“尼玛的反了你!!” “一。” 楚淮一脚往肥肉肚子上踢去。 他又说:“捡起来。” 肥肉:“我操.你妈!” 楚淮脚尖撵着肥肉的肉鼻子。 楚淮居高临下,幽魂厉鬼一样阴沉:“捡起来。” 这次肥肉不敢推,赶紧给楚淮捡了扔桌上,自己抱着肚子在一边默默疼。 刚刚目睹了一切,被楚淮反转地性格惊得目瞪口呆的一小女生战战兢兢在门口喊了声, “楚楚淮,门口有人找。” 她一直觉得楚淮挺呆萌可爱,还总跟在三年一班的那位高冷学霸后撒娇,今天这妖孽……乱入了吧…… 楚淮喉咙一紧,忽然抿着唇坐下,人也阴郁起来,刚刚那莫名的强大气场好像是别人眼花了一场。 女生还是有点怕。 冷不防脚边滚过来一个黑包,抬眼,正好看见楚淮往垃圾桶里扔了一团滴着水的纸,隔得那么远,但扔得很准。 女生紧张地看着他。 楚淮淡淡说:“把这个给外边的人,说我没空见他。” 女生:“哦哦,好。” 楚淮动动筋骨,听上课铃响,老师进来,他坐在桌上发呆。 忽然,脚边划过来一个黑包,滚得像团泥。 门口站了个人,楚淮低着头把包捡起来胡乱扔脚边,枕着手臂趴着睡觉。 门口的人没站多久就走了。 第5章 车祸 楚淮并非生下来就是阔绰贵公子,他高中前家里都一直很穷。 他妈家境优越,和楚境谈了场恋爱,误以为自己是真爱,所以在得知楚境和她结婚了还在外沾花惹草时,她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 本就是家族联姻,两家公司正处于密切合作之时,她两头不讨好,闹得两家家长脸上都很尴尬。 家里不能给她主持公道,她就自己来,于是离家出走,走前很硬气决绝地留下了离婚协议书。 她没想到楚境不仅没来找她,还转头就把协议书签了。 她以为楚境是在闹,她的大小姐脾气也狠,直到她孕期症状出来,给楚境打了个电话,是她情妇接的。 她很骄傲很悲伤地挂了电话。在等着楚境认错的日子里,等来了楚境和他情妇的大婚。 徒有清高却无甚本事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儿子,等待得日渐消瘦,日发变态,终于发展成神经病和间歇性狂躁,进而把对楚境和家族的怨恨转移到儿子身上,演变成阶段性家暴。 千金小姐金贵,落魄了也看不上卖力流汗的人。好在有几分才气,靠给杂志社和网站投稿赚钱,但才气薄弱,投十篇可能入两篇算多。 按她的话来说,那些拒他稿子的人都是瞎子。 托他妈的福,六年级毕业前夕突然发病,把他打得半死后甩在垃圾场,在被恶狗咬断脖子之前,他遇到了沈林之。 楚淮瘫倒在垃圾堆里,留一双眼睛防备地盯着咆哮的恶狗和身着华贵的小贵公子,手里摸到一根棍子,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可他看见贵气小公子看见了吃人的狗,也怕得发抖。 他一边抖,一边搬起一个石头,大叫着朝恶狗身上砸。那千钧一发间爆发出的狠劲让他像条受了莫大刺激的小狼,把恶狗凶得跳窜十里。 他很愤然地骂那条狗。 楚淮那时候就觉得小公子是个狠人,比野狗还狠,他浑身是伤,不敢动。 楚淮觉得小公子并没在意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岂知小公子看了眼他,突然转变画风,蹙眉,教养很好地跟他道歉:“抱歉,吓到你了。你怎么样?伤重吗?” 楚淮敌视他,嘴里低声吼叫。 沈林之彬彬有礼地道歉,然后启步向畏缩的楚淮走去。 楚淮死死盯着贵公子,发出野兽的恐吓。 沈林之只停了一下,继续过来,小小的身躯费力地把楚淮背了起来。 “对不起,别怕,我今天只是受了气,失控了。” 他说:“狗反了要吃人,狗就该死。你是人,不该怕这种东西。” 贵公子把他放在来往人多的路边,放下后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走前,他说:“不用感谢我,只是看你可怜,我被人欺,你被狗欺……你比我可怜。” 楚淮紧紧耸着肩膀,逼视着他,喉咙里又发出威胁的低吼。 谁要感谢你?谁要你可怜? 贵公子无所谓地轻笑了声,走了。 后来,贵公子三次在垃圾场遇到那个黑黢黢的男孩,每次都缩得像狗,却防备得像刺猬。 他把手里牛奶盒朝垃圾桶里一抛,随手在一身伤的楚淮身边放了瓶牛奶,“谁这么不要脸打小孩?你也真是弱,每次都被扔这儿。” 他蹲在楚淮身边,叹了口气,把牛奶插了吸管,递到楚淮嘴边。 楚淮不想喝陌生人的东西,但嘴巴却嘬了一下。他赶紧抬眼警惕地看了眼小贵公子,却看见了几次见面以来|一直冷淡的小公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耀眼的灿烂笑容。 就是这生理性一嘬,把楚淮对沈林之的防备嘬没了大半。 就是那防备一眼,看见了他那辈子到死也没忘的笑。 楚淮挎着泥滚的黑包懒散地路过垃圾场,盯着垃圾场最角落的位置,发了会呆,又面无表情站了半天。 最后肩膀一松,干净利落地把黑包丢进垃圾堆。 从裤兜里摸出一沓红钞,转身进了一家服装店。心安理得花着从混子身上抢来的钞票。 一身新地垮了个暗红的书包出来,脚还没踏出店门,却猛地定在原地,眼睛盯着某处,浑身刺都以肉眼可见地竖起来。 紧接着,他转开视线,眯眼淡定地朝外走去,出去就转个弯离开,完全无视靠在门边等他的人。 “楚淮。” 楚淮步子没停。 人追上来,他瘦,书包松松垮垮挂在背上。 楚淮长得高,腿长,他加快速度走,沈林之只有小跑才能跟上。 沈林之超过楚淮到他前面,不高兴地挡住楚淮。 小公子从小长在上层,浑身都是贵气,此时一皱眉,瞬间贵气逼人了。 楚淮冷言看他,无形的对峙和防备让沈林之想忽视都不能。 沈林之更加不高兴,在他面前也不藏情绪,直接说:“你昨天不接我电话,没书,我作业没做。你今天给我的书怎么都是湿的?昨晚……” 楚淮哑声开口:“让开。” 沈林之:“……楚淮你……” 楚淮轰一下扒开前面挡着的人,闷头朝前走。 沈林之看林峙不对劲,关心问:“你怎么了?” 楚淮站定,看见眼前这毫无记忆的沈林之,不明显地笑了下,压抑地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少年的沈林之,待他良善,当他为挚友,是他少年的光,是他毕生的热。 沈林之太好了。 他曾悄悄承受着对沈林之感情的变异带来的苦闷,直到最终压抑不住,终于发疯把人拉下水。 他的独角戏,只要不要唱成双簧,一切都还可挽回。他这次,要把楚淮和沈林之,活成两条平行线。 谁都他妈别招惹谁! 沈林之被吼得懵在原地。 讷讷看着楚淮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他记得楚淮昨天还固执地跟自己说,要一直缠着他,甩也甩不掉的。 这话楚淮说了不知多少遍,哪怕是开玩笑,可昨天的美好记忆刚刚过去,今天就被这样对待,他觉得受辱。 “楚淮!你什么意思?” 楚淮恶狠狠地要划界:“滚。聋?” 沈林之震惊,想着楚淮昨天央着要牵着他的手走路,自己都答应了。怎么…… 沈林之是好惹的?他气性一来,也杠:“你不记得谁缠着谁?谁该滚?” 楚淮猛地定住,眼神忽然变凶恶,转头阴鸷道:“是老子。老子滚。” 沈林之年少,不会完美掩藏情绪,急问:“楚淮,你玩我?” 楚淮没回头,消失在石板路的转角。 马上中考了。 沈林之初中三年,每天都和楚淮待在一起。 第一年是楚淮守着自己,成了跟班; 第二年楚淮和自己近了许多,说是朋友,可还像跟班。 第三年……楚淮很不要脸,总想跟他腻在一起。 为了给自己打电话,他有一天捡了个烂手机,去手机店修了后存了自己的号码,每天都给他打电话。 沈林之又不是蠢,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马上中考了。 他要上高中了。 他已经准备住读了。 住读了就不用一直被家里限制着了。 他都让楚淮靠肩膀了…… 他昨天,手都给楚淮牵了…… “什么意思啊……” 他憋红了眼睛,嘴巴瘪了瘪,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会楚淮离开的方向,确定楚淮没在角落看他后,他摸了把眼睛,转身回家了。 楚淮自和沈林之相遇,迄至今日,从没和沈林之说过重话。所以乍一说就是这样决绝的言语,就像让他在蜜糖中骤然吃到一把钢刀。 路上,他冷静地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来接。 等在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接时,一辆车猝不及防猛撞过来。 他被撞得飞出去,脑袋撞上市中心喷水柱子,身体坠在水里。 他朦胧间睁眼,莫名觉得这个世界离奇又孤寂,他明明一直有个人陪着,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很高兴。可如今却被一股不可抗的、怆然震撼的孤寂笼罩,像是一个人,死了很久了的人……才有的腐朽死气。 惊呼的人群中,并没有那个会躲在转角悄悄看他的人。 车祸在沈林之中考前一个月。 第6章 沈林之醒 深夜,看望病患的家属亲戚散去。 阴冷的病房里心电图声音冰冷得像地狱的钟摆,最后剩下的寂静空虚|冻得人发抖。 一直昏迷在床上的人的浑身肌肉突然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转瞬,他手指抖了抖,胸口剧烈起伏,紧闭的眼角骤然湿了。 屋里的机械都被染了冷光,刀子似的幽寒。 他的看护进来,被屋子里的阴森森的场面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去喊医生,又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一时间病房内忙得不可开交。 他哥哥从楼底下冲进来,陡然间看见沈林之那稚嫩的脸上|涌出的巨大悲怆,他甚至被狠狠镇了镇,但他只能想到自己弟弟是太疼,赶忙指挥着医生各种操劳。 一屋子手忙脚乱,没人注意到躺着的人一根手指极力地抠挖着身下的床单,喉咙吐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C……C……” 楚均维急躁:“他在说什么?” 可医生声音也疑惑:“怪了,他现在意识根本没有醒来啊。” 楚均维难安地推推眼睛,强作镇定,“医生,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的话转了个弯:“照理说,他这情况,你别担心……按各项数据指标,还是有醒过来的可能。” 沈均维这个弟控被医生一棒子砸得晕头转向。 “医生,大夫,我就这一个弟弟,请你务必……” 哐啷! 沈均维话语骤停。 身后床上忽然发出撞击声,他猛地回头。 床上的木乃伊正直挺挺地坐着,木头一样。 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这一个动作把一屋子医生骇在原地,见鬼一样盯着床上的人。 “楚淮……楚、淮?” 迷茫的声音迟缓,由小到大,逐渐清晰起来,可还带着重创后的沙哑,听着就觉得喉咙割得疼。 脑袋随着声音轻轻摆动,骨头嘎达响了一声。他似乎在抻着头找东西。 沈均维颤抖着手:“林之,你,你醒了……哈,医生,我弟弟醒了!快——” 沈林之并不能睁开眼睛,就是勉强睁开了也是一片黑暗,浑然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耳朵也像是被堵了棉花,只晓得周围很吵,有人把他摆成他不喜欢的形状,但他没力气反抗。 脑袋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飘在浮萍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危险的……他越发警觉地喊:“楚淮?你在哪?” “林之别闹,听医生的话。” 这声音耳熟,很亲近。于是他一把紧紧抓住他,问: “请问楚淮呢?我刚刚听他在喊我。你让他过来一下。”他另一只手往外抓了抓,没抓到想抓的人。 “林之……现在别管楚花,你身体最重要。你脑袋受了重创,乖,别乱想。” 沈林之目眦欲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显见的哀求:“我刚刚听他喊我了!你听到没有?” 沈均维看楚淮毫无焦距的眼睛,心里抽着疼,摸着弟弟的脑袋说:“林之别怕,这里是医院,哥哥在。坏东西都会被哥哥打走的。” 一听见医院两个字,沈林之却蓦然僵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一阵,在沈均维束手无策地惊恐时,沈林之嘴角忽然开始渗血。 本就毫无焦距的眼睛越发灰白,喃喃:“对,是医院……他死在这儿……哥?他身体呢?他们把他抢走了…哥,我死了他都不见我,我弄丢了。我连你都见着了,就见不到他……” 沈均维看见医生忙碌,眼镜后面的眼镜闪了闪。 他琢磨着林之这话不对劲,可暂时没空追究,只温柔地顺着问:“谁?” 沈林之已经没了意识。 沈均维叹气,冷不防医生来了句:“快,病人很危险!” 沈均维惊颤:“!!!…林之!林之!!” 难道刚刚只是回光返照?!! 忙活了一天一夜,总算暂时稳住沈林之极速流失的生命。 …… 楚淮上课十分认真。 老师在上面讲课时,好几次都被专注的楚淮盯得浑身不自在。 在所有任课老师的记忆里,楚淮就没哪堂课看着老师是为了听课的,多半情况是怕自己手里的小动作被发现,他自己也不在乎成绩,但脑瓜聪明,每次偏偏还考得不顶差。 可现在楚淮一边盯老师一边盯PPT一边把笔记溜得飞起…… 连他前边被他揍过的肥肉都觉得自己怕不是他妈的见了鬼。 肥肉拿肥肉撞撞楚淮的桌子,脖子上挤出几条肉纹,小声说:“乖乖,把你笔记我看一眼。” 楚淮眯眼忘了他一眼,把他看得浑身一抽。 肥肉就着怪异姿势瞄了眼楚淮的本子,本就便秘的脸上彷如瞬间进入便秘晚期——龙飞凤舞,哪个操蛋玩意儿看得懂? 肥肉安心了,楚淮这听讲果然只是假把式。 楚淮这么认真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在月末的考核中从不温不火的前二三十直接考到第九。成绩单险些凿瞎了肥肉的豆眼。 班主任老早就对楚淮说过,小伙子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朝崛起,总会飞天的。 而楚淮如今这么拼,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估摸着,中考之后如果楚境不来找他,自己也得去找楚境了。 上辈子是没有目标,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自然不会继续浑浑噩噩被人操控。 他还知道,楚境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有让人盯着他。 不是他和他妈,而是他。 因为楚境本身原因,跟他的女人极难受孕。在楚淮的记忆中,楚境始终都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但楚境对他不满意就是了,毕竟从小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又跟着他妈混了那么久的贫民窟,总觉得他这个儿子不堪大用。 直到楚淮被压出桀骜的反骨,大学自创公司,出来后处处和楚境对着干,还真有那么点枭雄的味道。 楚境和楚淮干了两年,终于承认楚淮的本事,觉得自己一番恢宏壮大的事业终于后继有人了。 但楚淮反骨已经长骨髓里去了,掰不回来,还就跟楚境杠上了。 楚境枯燥的日子里,总算有了点趣味。楚境是个变态,楚淮一直知道。前世哪怕自己是他儿子,他也不带手软的;哪怕明知道赚是黑心钱,他照赚不误,尽管会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他一个变态和精神病生出来的孩子,果然不可能是正常人。 楚淮咧咧嘴,尖利的犬牙闪着冷光。 这次,他可不打算和楚境白白硬抗。 当务之急,是先去他爹妈都看不上的贫民窟捞些钱,他妈的稿子又被拒了,女人从来不自己做饭,家里没吃的,又没生活费,楚淮很饿。 他从校门口转弯,闷头走路时忽然被人轻轻拦住:“小兄弟,你认识沈林之吗?” 楚淮望着来人熟悉的脸,又移到他手里那一塌资料里自己的大头贴,寒着脸:“有话直说。” 来人很有教养地对他笑,“你是沈林之同学对不对?” 楚淮疏离道:“校友。” 来人微微愣住。他最开始把楚淮听成楚花|画|桦|怀|菲,以为要么是个乡下小姑娘,要么是个城里小小姐,怎么也想不到结果是个比他还高半个脑袋的……少年。 还挺高冷。 挺有攻击性。 防备心挺重。 他怕这是少年对陌生人警惕,于是说:“我是沈林之哥哥。” 楚淮不甚在意:“哦。” 沈均维微微蹙眉:“……我还以为林之和你关系不错。” 楚淮不答。 沈均维:“抱歉打扰,但我弟弟出车祸了,好像很想见你。当然,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可能不是楚淮不是楚花……可能压根不姓楚,姓朱祝猪…… 否则依他弟弟当时那表现,关系绝不可能这么冷淡。 但…… “能请你和我去一趟医院吗?我这做哥哥的也没别的办法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眼前少年半晌没动,也没说话。 沈均维目光询问,眼底有点急了,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看见少年喉结滑动了一下,下颌像一根崩到极点的线。 他看见少年似乎要说话,结果嘴唇张开却颤了颤,紧接着就闭上。 沈均维眼镜底下那双总冒着睿光的眼睛眯了眯。 转瞬就听少年压着嗓子说:“不算熟,不去了。” 他转身,步子迈得大而匆忙。 第7章 他不行了 沈均维叹气,手机忽然响起来。 沈林之大半月没来学校,班主任急得嘴上冒火,尽管沈林之家里给他打过招呼。 但过几天就是中考了,不管怎样都不希望自己的优秀学生在这几天耽误了,白白浪费一年。 有一天,班主任电话突然响起来。 不久后,班主任出现在三年三班,在门口和任课老师打招呼,说:“我跟你借个学生。” 他对着教室盲喊:“楚淮,请你出来一下。” 楚淮慢慢站起来。 隔壁一班班主任看见的就是一个颓废到狂野的男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凉凉看向他。 男生手里还握着笔,此时老师乍一眼看见楚淮,都觉得他眼里映的不是人,而是不断旋转的试题。 楚淮本就在努力抓课程,这两天做题做得尤其癫狂,堪称魔怔。 “老师。”他哑声。 一班班主任脸上带着|打扰好学生学习的歉意:“你跟我出来一下,得耽搁一会你时间。” 办公室,楚淮静静站着。 一班班主任说:“我看你以前和沈林之时时粘在一起,这段时间看不见了,我还不习惯。” 楚淮:“老师有事直说吧。” 班主任:“……”他没心思觉得自己丢脸,难受地说:“沈林之来不了中考了。” 楚淮嘴唇慢慢抿起来,还是没说话。 “他哥哥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可能以后也来不了了……” 楚淮以极轻的幅度颤了颤,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沙:“什么…意思?” “他不行了。我……想着,”他说着眼睛都红了,“沈林之性格好,却不是个呼朋唤友的人,三年下来就你和沈林之关系最好,你带着些个学生,去看看他吧……我岁数大了,受不起这刺激,就不去了。” 楚淮还没听懂:“……什么意思?” 班主任:“他五月二十六号就没来上课。二十七号请的假,我给他哥打了好些电话问情况,今天又问了问…已经无力回天了…” 班主任摇头。 “什么时候?” “上个月二十五号出的事。” 他说:“医生说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了。” 楚淮唇齿逼出两字:“是那天…,他…要…死……了!?” 楚淮这死字一出,班主任喉头哽了声。 楚淮脚后跟微不可查地朝后一退,狠恶地低咒:“开什么玩笑!” …… 医院。 很多同学围在沈林之病床前,楚淮远远靠在窗边,神色晦暗不明。 看了眼沈林之青白的脸,削瘦的脸颊,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人生真忒没意思了。 他想抽烟,但这个身份这个地点都不合适。 垂着脑袋,不再看床上人一眼,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往外面走。 “C……h……”声音是很低地挣扎着出口的。 楚淮不动声色地停住,没转头,耳朵仔细捕捉着微弱难闻的声音。 “c……” 楚淮侧过身,看见沈林之玻璃瓷杯一样的脸,他低着头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甚至算不上认真的回应。 吵闹的环境中,兴许连围在床边眼眶发红的那些人都没注意到,但眉头紧皱的沈林之偏偏就奇异地平了眉间褶皱。 楚淮站在原地抖了抖腿,看沈林之哥哥来了,他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提步往外走去。 沈均维见楚淮满脸淡漠下压抑着的不明显的烦躁和阴郁,微微侧首。 楚淮刚下楼就去便利店买了一包廉价的烟,靠在阴暗的巷道里面无表情地抽起来。 这个身体还是第一次抽烟,呛得他蹲在地上咳了半天才缓下来。 “尼玛的!” 沈林之死了,还他妈有什么意思? 他厌恶他,但……他不能死,他死了……自己……连恨的人都没了!! 这个世界他到底还剩什么? 他烦躁地站起来,在狭窄的地方来回打转,神经质地低喃:“不行……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老子还没索债…” 他困顿地一拳猛砸向墙壁,四根指骨瞬间见血。 他咬牙嗜血道:“我还没要你的命!” 他扭头朝医院走去。 哪知一进去,就看见满屋的喜庆,沈均维神经病一样冲他带来探病的同学笑,嘴上还在问: “你们这里真的没有叫楚花的吗?也可能是珠花,朱淮,珠海…” 楚淮:“……” 一众小年轻表示他们这儿真没有珠海。 沈均维半是苦恼半是无奈地笑:“不论如何,非常感谢你们,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楚淮皱着眉走过来:“做什么呢?” 有同学忽然嚷了句:“他,楚淮。你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沈均维笑:“多谢你今天带了同学过来慰问,林之情况有好转,我高兴坏了。” 楚淮停下气势汹汹朝主治医生病房冲的脚步,冷冷看了眼沈均维,忽然脚步一转,重新出院,离开了。 沈均维眉头一挑,没懂楚淮这意思。 沈均维放下了心,边转头和一群小年轻聊: “你们这位楚同学很高冷啊,呵呵呵。” 同学:“没事,他对别人高冷,但是可黏糊林之了……诶?”他说到一半疑惑了: “有毒吧,我今天怎么都没看见楚淮来林之床前站站?” 一个女生惊异:“我看到沈林之那样都哭了,他居然都没反应。幸好沈林之最后没事……” 沈均维推推他睿智的眼镜,问:“他和林之关系好?” 同学迫不及待要分享这一好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好得很他是林之小媳妇儿一样,我还看见他跟人撒娇……” 说到这个话题,刚刚沉闷的情绪一哄而散,纷纷笑起来。 沈均维语气莫名:“还真没看出来。” “可能闹矛盾了。楚淮这些日子状态一直不对。”这是三班一个同学 说的。 沈均维恍然,玩笑道:“可别是我家林之欺负了别人。” 他这哥哥了解自己弟弟,跟人相处虽然礼貌有余,但绝不吃亏。 然而实际上,这次沈均维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弟弟央着别人求关注……怪了。 更让沈均维震惊的是,他弟弟在中考前第二天晚上爬起来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沈林之从长久的昏迷中, 见到他哥第一句话是:“哥,你活着真好。” 没等他哥表现诧异, 第二句话就出来:“哥,我要去考试。” 沈均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扯淡,考试坐级,明年再上。” 沈林之强硬:“不可能。” 他压一级,和楚淮差的就不只是一年时间的问题了……他有自己的计较。 沈均维一向知道自己弟弟脾气拧,他直接朝门外一喊:“你们把林之守着,不许他胡来。” “是。” 沈林之不急,他冷静且严肃地说了句:“哥,去考试之前我会配合医生检查各项指标,也尽量配合你。” 他话语攸地一转:“但毁了这次考试,大抵也毁了半个我。” 在楚淮的刻意决裂下,出现这样的时间缝隙,只会演变成两人之间的一条鸿沟。 第8章 重新分班 考试当天下了几滴缠绵的雨,细雨打湿了灰白的地皮,反而让空气里有股烦人的燥气。 楚淮随意地背着个空荡荡的暗红背包,站在扛着鼓囊囊的紧张学生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 当然也可能是身高原因。 在同龄人中,鲜少有人能和他媲美身高。但因为抽条得快,营养跟不上,人显得很瘦,甚至有些柴,夏天尤其明显。 匆忙的人群中,一群黑衣黑裤扛大伞的人阵仗很大地围进来,四个人护着中间的东西朝考场冲。 近了看,才依稀看得出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想来是哪家奇葩小公子小公主来参考了,楚淮把自己往后边让了让,前面人群挡着,他一个脑袋凸在外面,能很清楚地越过人头看热闹。 但他没兴趣。 只在四个黑衣人火急火燎得躲避牛毛雨往考场冲,路过自己的时候,模糊地听见被围着的那个人冷漠隐忍地说了句“能不能别这么浮夸”。 声音有点耳熟,但经过空气稀释和人声杂糅,他没听出是谁。 快到进场时间,他不再耽搁,顶着一头白糖进入考场。 考完后,放榜日,他不出所料地直升高中。 成绩一下来,没多久,楚境的人也现身,把他带走。 楚境并没有直接把他认回去,只是旁敲侧击地对楚淮的进行了一系列试探,连身份都没挑明,就把他放回去。 但楚淮知道,过不了多久了。 开学第一天,楚淮淡定地去高中部报道,在名单上找到自己名字对应班级后,他松了口气—— 虽然相对上一世成绩大幅提升,但在他的保留发挥下,好在没进实验班,只在稍逊的三班。 上辈子实验班就是沈林之的主场。 一切就绪,就在班主任点名确认新生那天,老师上面点:“楚淮。” “到…” “邢歌。” “到!” 越点到最后,楚淮心里越发有股踏…… “沈林之。” ……实感…… 楚淮猛惊。 “沈林之到了吗?” 楚淮皱眉,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幽幽的不祥之感,举手:“老师,他是一班的。” 老师温和地说:“嗯?”老师翻资料,确认后说:“是我们班。” 楚淮:“……!!” 他瞬间沉了脸,险险掰断了两支笔。 为什么……名单不应该按照入学成绩排?沈林之就算不在实验班,也不可能在班里最后一个吧。 沈林之那种凡事尽善尽美的人,会允许自己出现在非重点班?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此时微微皱眉:“没来?开学第一天也没打招呼。” 恰此时,门口地面出现小小的一团黑影。 楚淮心里莫名一抽,喉咙发干。 黑影渐大,人渐出,随即,一道和煦有礼又稍显疏冷的声音响起: “到。老师,我是沈林之,抱歉,出了点意外。” 老师一看沈林之坐轮椅上被人推进来的满脸歉意的男生,又想到教室在五楼,对这个俊俏男生瞬间无可指摘了。 但这一句话,却炸得楚淮头晕。 他死死盯着门口那张含笑的脸,咬得后槽牙发酸,才慢慢拧过头。 窗外阴风怒号,压得白杨弯了腰。 开学第一天,狂风不歇,要下暴雨了。 咔哒—— 笔又断了。 第9章 别看着我 照这样算,沈林之竟然参加了升学考试。 他想起那个考试前两天躺在医院险些被医生宣判死刑的人,心情复杂。 那个被人推着上考场的人,十有□□是沈林之了。 这种堪称胡闹的行径,不像沈林之会做的。这次倒是稀奇。 … 按沈林之的智商,在医院躺着自学都不怕落下课程,况且又有个显赫的家世,什么家教请不到? 但他非一拐一拐地在保镖的监护下爬五楼,一课不落。 这一行径把各科老师感动到不行,这个入学成绩在班级吊车尾的男生,一下子成了所有老师的关照对象,也成了班级模范学生的标杆——因为这男生学习虽差,但气度好,听讲认真,为人谦和,彬彬有礼。 仅仅一周,在班上许多人互相连脸都不熟的情况下,沈林之得了个励志好学生的名头,兼之俊雅相貌和谦和性格,可谓是大受欢迎。 楚淮:“……” 很快,第一次全年级模拟考试,那个吊车尾的励志男生坐火箭地从三班的底排,窜上年纪排行榜第一。 人还是那个身残志坚的人,性格还是那个彬彬有礼的性格,但……就这场考试,沈林之忽然就从谦和礼貌的小男生,一跃成了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同学:原来是暗藏的大佬,先前那么随便拍人家肩膀,他们有点慌张。 老师:原来是明珠蒙了尘,游龙困浅滩。 对此,楚淮:“……” 被压在班上第二的楚冷冷看了眼贴在教室墙上的成绩单,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他把被沈林之压在下边的那个名字扣了个洞。 消除名字后,淡定地垮了个包走出教室。 第二天,沈林之在名单前默默站了许久,快上课了才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开始了他惯常的工作——看楚淮。 调座位时,老师特批让沈林之哪里方便选哪里,千选万选,他最后选了个教室后排靠走道的位置。 巧了,恰好在楚淮邻居的邻居的后排。 这距离看似不近不远互不打扰,奈何…… 老师在讲台豪情壮志挥斥方遒,楚淮抿抿唇,下课后,他冷眉一横,朝侧后方不耐地说: “你上课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沈林之回答得并不算热情,手上翻着课外书,低着脑袋:“我在看老师。” 楚淮:“……你斜眼?” 沈林之低头淡淡道:“可能有点,不算大问题,以后矫正。” 楚淮:“……”操了,沈林之的脸皮原来也有这么厚的时候。 沈林之不咸不淡的态度对楚淮来说是好事,这说明沈林之把楚淮给他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又一节课后,楚淮彻底冷脸,转过头正好和沈林之视线撞在一块,他只静静看了沈林之一眼,不说话,但警告意味十足。 沈林之便主动开口:“你头发太翘。” 楚淮瞬间炸了:“老子头发往你那边翘挡你了?” 沈林之认真否认:“不,太吸睛。” “你最好别再和我套近乎。” 沈林之眼睛闪了闪,这次没说话,垂着头又投入他的课外书里。 楚淮一见沈林之人畜无害的模样就来气:“我靠。” 也不过就半个月时间,三班的同学渐渐都琢磨出了俩楷模学霸间的若有似无的火.药味儿。 那个胖成一团肥肉的楚淮前任邻居,被他爸重金塞进这个学校,美其名曰拓展人脉。 如今一看楚淮和沈林之两人间不对,急着找存在感的他对着同桌吹牛逼: “没事,两人闹别扭,我可跟你们讲,我初中就跟楚淮一个班,哪个楚淮?我们班还有第二个楚淮不成!就他……和沈林之关系好到爆,三小时不见那都跟掉块肉一样。我打包票,他们没多久绝对和好。” 听众:“真的假的?” 肥肉:“赌?” 男生:“赌就赌,100。” 肥肉:“妈的磕碜,1000。” 男生:“来!” 当年帮沈林之传话的小女生也在这个班,选座位的时候成了肥肉的前桌,此时摇摇头,又看了眼教室后排|气氛微妙的俩人,顿了顿,心说:我压你输。 由于参与的同学太多,半年后,胖子输掉了半年的生活费。 而半年后,楚淮和沈林之依旧没好。 在众人嘲笑下,胖子的脸肿得看不见眼。 彼时胖子才震惊地相信:楚淮居然真的和沈林之闹崩了。 楚淮,和沈林之,闹崩了!!! 他觉得这比他跟他妈说他要减肥并且减肥成功还吓人。 有一次,胖子终于以他“鸡处鹤群”的成绩,把自己甩到最后一排最角落靠垃圾桶的位置,从此以后得偿所愿地从后方观察楚淮和沈林之,愣是要搞清楚两人玩真的还是闹别扭。 这几乎成了胖子心中的执念。 有一天,胖子在昏沉中被同桌捯饬了一肘子,他醒过来骂:“搞啥啊?睡觉呢。” 同桌:“你不是说那俩学霸有动向了提醒你,这不?”他嘴一撅,示意。 胖子一看,哦,沈林之从站起来了,正拿着几本书低头盯着楚淮发漩……发呆。 也不知是不是胖子没睡醒还是眼睛出现幻影,他怎么就觉得沈林之那将动未动的步子,和看着楚淮黑脑袋地脸上……有几分犹豫呢? 胖子家里有钱,和沈林之家里住在同一个别墅区。从小沈林之就是活跃在爹妈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妈更是一天不在他面前嚷嚷沈林之三遍就睡不着觉。 他对沈林之的关注自然极多。 这关注着关注着吧,就觉得沈林之活得累了点,一天到晚形单影只,除了哥哥就没人陪他了。 当年是楚淮尾巴一样坠着沈林之,楚淮对沈林之的依赖整个班都看得出来。 那时候胖子最喜欢以这件事嘲笑楚淮,欺负楚淮。说他是个乖乖,小媳妇。 而沈林之看着温润,实则高冷。 最开始对楚淮爱答不理甚至冷漠嫌弃,可后来……高冷的沈林之身边也只有楚淮这么个小跟班一直跟着。 到了初三,谁都看得出来沈林之也对楚淮好,好得周围人谁都不比不上。 胖子贼精,觉得沈林之可能是把楚淮当自家宠物了,要不说不通啊。 那时候胖子总觉得不能找沈林之算账,欺负楚淮也勉勉强强够出气。 可现在…… 沈林之这明显找楚淮有事,怎么看着人家后脑勺半天不懂,顾东顾西的? “楚淮?” 终于,沈林之走到楚淮边上,很冷静地开口。 楚淮微微转首,拿课本遮住一份文件,抬头看向来人。 见是沈林之,楚淮几不可查地皱眉。 沈林之看见文件,心里微讶,面上没有显露。 他递过去一个本子,说:“你的作业本,学委让我帮忙递给你。” 楚淮接过,很疏离地答谢。 沈林之又传过去一个本子。 楚淮照例接下。 这一来一往十分公式化。 沈林之轻轻笑了一下,说:“那是我的草稿本。我有个问题想顺便跟你讨教一下。” 楚淮心里骂一句见鬼,又抬头:“讨教我,你确定?” 沈林之:“你数学很好。” 楚淮觉得自己跟沈林之冷处理这么久,迄今为止成效都还十分可观。 这半年来沈林之十分自觉,也没再主动和自己搭话,楚淮很放心,今天这是第一次。 沈林之看楚淮旁没人,索性在他旁边坐下,状似开玩笑地说:“他们都说我们关系不好。” 楚淮反问:“难道你觉得不是?” 沈林之摇头,视线一低,忽然说:“楚淮,你拉链开了。” 他态度十分友好,就好像跟他跟别人讲题时说:“这道题选C,因为这里考到了……” 第10章 他忽然问 楚淮冷冷盯着沈林之那张脸,盯了半天才把那股僵硬压下去,慢慢低头,这一看,后脑门瞬间炸翻了天。 ——新买的牛仔裤拉链太滑!! 他语气不好:“谢谢提醒。” 看了眼来往的女生,他拿本书放在腿上。 沈林之微笑着说:“我陪你去厕所?” 楚淮寒脸:“你脑子不好?” 沈林之笑容瞬间结壳,掩饰地低下头去翻手里的本子,说:“那要不我们开始讨论……” 他话还没说完,楚淮肩膀被一道大力冲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上面,“楚淮楚淮,有空吗,快帮帮我……我操,这他妈重死我了……” 沈林之蹙眉看那个打断他和楚淮好不容易|有的谈话机会的人——原来是抱着两个箱子的学委孟钦,此时累得直哈气,白净的脸上带着薄红。 一看这人,沈林之眉头皱得更深。 楚淮已经起身,顺手接过孟钦手里的东西,往腹部一挡,都没问搬去哪就直接朝门口走。 孟钦:“诶诶诶,上楼,教师办公室!!!你往哪转呢?” 沈林之提醒孟钦:“厕所。” 孟钦圆眸大睁,赶紧追上去,嘴里大喊:“哥,别这样,这是老师的物资,扔厕所了你赔钱啊。” 他追出去后看见那盒子孤零零被踢在走廊角落,根本不见楚淮。 孟钦骂了句,眼看要上课了,他走过去把箱子一摞,自己费力巴拉地往楼上搬。 楚淮很快收拾好,出来后看孟钦被压榨得实在可怜,帮他拿了个和他一起上楼。 沈林之一直坐在楚淮旁边那座上,直到座位原主回来了,沈林之移位到楚淮凳上,余光总往门口飘。 他这半年来养成了看楚淮的习惯。而且不能太明显,否则会被骂。 他心里挺满足的,楚淮没死,他就觉得很满足了……能看着他也是好的。 楚淮脾气暴躁了许多,他现在不敢太冒进。 楚淮还没进教室沈林之就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些年的相伴,有些声音早就在脑中形成了条件反射。 于是在楚淮进教室的第一时间他就站起来,退到座位边上,等人进来后好和他讨论一下手里那道思考题。 楚淮是和孟钦勾着肩进来的,脸上笑容都很灿烂。 沈林之眼睛有点疼——这份欢乐不是他带给楚淮的,他好像不是那个唯一能让楚淮笑得干脆的人了。 那个在温暖的公寓里搂着他一边蹭他一边笑得满屋子阳光的人……现在讨厌,甚至……恨着他。 楚淮大刀阔斧地往座位上一坐,没看边上站着的沈林之,越过他对坐在前排的孟钦说:“晚上下课后约我。” 孟钦:“好嘞哥。” 楚淮笑了声,低磁干净的声音能直接冲撞到人心底里去。 沈林之低着脑袋,有点发怔—— 楚淮……不能离开他,不能。要怎样才能让一切恢复正轨? 楚淮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面如润玉的温柔脸庞,阳光下,沈林之的脸甚至覆盖着一层绒绒的白光。 楚淮被沈林之看自己的眼神刺了刺,那眼睛里有太多感情。楚淮烦闷地偏头:“你还站这儿做什么,有事?” 沈林之又把本子抬起来:“有题。想和你讨论。” 楚淮耸着眉:“上课了。” 上课铃适时响起。 沈林之温润的眼眸微微垂下,没说话。 楚淮:“你不会的我肯定也不会,下课后你直接去办公室找老师吧。” 沈林之收回本子:“下课后我再来找你。” “我不会。” “我看见你做出来了。” 老师迟到了。 楚淮不耐:“抄的。” 沈林之固执:“你会做。” 上辈子,这道题难倒了他,当时在普通班的楚淮为了让沈林之早点做完题了陪他去打篮球,把作业书拿过去看了好久,最后两人就那道题激烈地讨论到了晚上十点,这道题答案出来了,但约好的篮球泡了汤。 可那段记忆却刻在两人脑中,弥足珍贵。 楚淮:“……”他眯眼审视沈林之,忽然莫名说:“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沈林之如果不记得,就只是一个高中少年,也算无辜,撇开即可。 但如果沈林之和他一样……楚淮有点兴奋——是阴沉了大半年的心情忽然找到了着落点的兴奋。 ——正是因为他一个人承受着那些记忆,他从来不好把情绪发泄在懵懂无知的沈林之身上,可现在沈林之的表现,让他怀疑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楚淮眼泪迸射出野狼般的精光。 看热闹的胖子抖了抖一身肥厚的膘。 同桌东北音操得溜:“你抖啥捏你?羊癫呐?” 胖子:“以前初中没发现,现在才看出来楚淮是个狼人。好可怕……这眼神都能把我刺穿了。” 同桌:“得了,就你这一身膘。哎唷老师来了,他们俩干啥呢?”他手并作喇叭用气声喊: “沈林之——老师进来了——” 第11章 你没有朋友 沈林之并没理会胖子同桌的气声,不过听进楚淮的发问,他眼底有一瞬间无措,下意识退后半步,十指紧绷,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看着楚淮的眼睛,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疑惑:“记得什么?” 他眼眸一闪,意味不明地说:“但我知道,你生我气了。” 楚淮:“……”他觉得没劲,收回目光,冷冷道:“没什么。” 上边老师指了指沈林之,招呼了声,示意他赶紧回座位。 下课铃一响,沈林之便执着地把作业帮拿过来——他好像对‘要和楚淮讨论出这道题’这件事十分执着。 楚淮皱眉,拿过来敷衍地翻了翻,谁知一看到题目内容,他心里一突,手上僵住,警惕地看了眼沈林之。 转瞬,他把本子扔座位上,自己往后一靠,声音狠厉,道:“沈林之,你最好别糊弄我!” 沈林之:“…我们还能把这题论出来吗……” 楚淮刚刚还无所谓的态度忽然暴躁起来:“说了抄的!!孟钦!” 孟钦转过脑袋:“诶?哪个王八吼我?” 楚淮:“……” 孟钦眼睛一眨,态度旋转好比高速螺旋桨:“哥——” 楚淮无语:“沈大公子这题不会,你来和他讲。 ” 孟钦:“我?” 他大摇大摆走过来把本子捧着一看,嘴里不忘虚伪地自谦:“我何德何能……”声音忽然提高,惊喜:“我操.我操,这道题啊,超难超难的,不过……我会哈哈哈哈。” 沈林之从孟钦来了后就收回笑容,他把本子往自己这边抽回,问:“楚淮抄的你的?” 孟钦下意识回答:“我抄他的。” 沈林之拧眉。 楚淮已经埋头与一份模拟文件,两耳不闻身边事——这是楚境给他实战模拟用的文件,设计公司方方面面的业务,有紧急问题的处理,也有市场的开拓运营,每周还要跟交作业一样交给他。 楚淮晓得这是楚境的试探——试探他的资质。 但楚淮深知怎样处理会得楚境欢喜,所以这些文件他从来不虚。 但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他更是在训练自己的思维,他怕他久不做这些事,手生脑生了答案,但我是问了楚淮具体过程的。他讲得龙飞凤舞,跟列大纲一样,又不肯讲第二遍,我还去办公室转了一圈才把这道大题敲定。我废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能找人倾诉了呜……” 沈林之脸上有层不明显的郁气,开口:“楚淮和你讲过?” 孟钦点头:“啊。” 沈林之低低哦了声,不说话了,站了两秒后直接把本子拿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孟钦怅然:“那……你不听了?” 沈林之头也不抬,周身气温下了八度,阴暗道:“不用了,很感谢,我忽然有灵感了。” 孟钦郁猝,学霸就这点不好,灵感说来就来……也就几句西皮话的功夫,他还没表现呢! 沈林之在座位上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捏成老人皮的草稿本,阴沉着脸轻轻往垃圾桶那边一扔。 沈林之走后,楚淮把自己作业书抽出来,压在一摞文件上边,翻开某一页,盯着其中一道题看了许久。 半晌,他枕在双臂上,睡了半节课,睡红了眼睛,睡得双眉高耸,睡出一脸憋闷的暴躁。 下午孟钦如约约他去打球,球场上是好一通发泄。 他把球往死了打,孟钦作为他队友可劲骂他造,楚淮对他‘邪魅一笑’,并不鸟。 孟钦:“有毒!!” 这番情景若放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不一样的感触了。 教学楼五楼能直接看到偌大的沥青操场,那上面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 孟钦一群人把篮球打得热火朝天,楚淮这方每进一个球,他和孟钦便默契地相视而笑,或击掌,或撞肩。 中途一旦撞歪了,高骨架的楚淮和孟钦远远看上去竟彷如拥抱。 沈林之揉了揉眼睛,低低呢喃:“…楚淮……” —— “谁让你和这种人玩?长在垃圾堆里,一身都是病菌。” 哐啷一声,半大的孩子气愤地站起来,异常愤怒:“谁是垃圾?你们说谁?” “才多久没管你,你书法老师说你最近心都被人带野了,字写得毛躁,题做得不专心。那个姓楚的小孩,别和他来往了。” 小林之瘪了瘪嘴,忽然生冷道:“……在你眼里他们都不配和我玩,所以我现在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女性秉承其一贯的女强人原则,说: “你哥哥呢?我和你爸不都在?还不够你谈心?我不是干涉你交友,但区分对象是必要的原则。林之,你是沈家的人,该有的分寸不能失。” 小林之:“那也是我朋友……” “…他是他你是你。别一天到晚跟人厮混……你学学你哥哥。将来你还要和你哥一起管理偌大产业,你必须和你哥一样甚至比他更优秀,才有辅佐他得资格。” 小林之:“……” 女音顿了顿,严肃道:“林姨,家法送来。” 小林之一抖,声音微颤:“知,知道了,不胡闹了。” 转头,他一双眼睛通红。 学校。 小林之在球场边上驻足,眼巴巴望了会,记起妈妈的教训,他小脸老成地皱着,小声说: “这么多人挤在一团,有什么好玩的。” 小楚淮身上伤还没好,额头上有一块青紫,悄悄跟在他后边。 沈林之转头,高冷地保持着他的傲气,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交,我不和你玩……” 他装酷的话还没说完,小楚淮巴巴地凑上来,手里捧着个‘明显被用力刷洗过却依旧黑一块白一块的’篮球。 他眼神希冀的,说:“你喜欢打球吗?” 小林之嘴巴动了动,高冷:“不,也没什么趣味,不稀罕。” 小楚淮小小瑟缩一下,不敢再凑上去了,便颠颠地远远坠着。 沈林之走了一截,忽然纠结地问:“诶……附近还有其他球场吗?” 他看见小心翼翼跟在后边的小男娃眼睛瞬间亮了。 小林之一边被他带着走,一边说:“你混得真差,看你没人陪,我可以跟你玩玩,不过不能玩太久,我妈会来接我。” —— 打篮球,是楚淮和沈林之最爱的运动。 很多时候都是两人比拼,无插足者。 沈林之面色隐痛地靠在石灰墙上,耳中响着操场上的笑声,死死咬着牙,平静如死水的脸慢慢皱起来。 晚自习上课前,值日胖子和同桌去收拾祸害了他们一天的垃圾山,路过走廊时看见教室对面雪白的石灰墙不知被哪个王八羔子洒了几滴墨,他骂骂咧咧走近去看能不能擦掉。 走近一看——居然是五小块风干成深褐色的血,墙壁上还有五个抓痕。 胖子肉乎乎的十指生理性一抽,牙酸道:“妈呀,手不疼吗这?嘶……” “胖子你能不能别墨迹?又拖拖拖,垃圾不倒干净,晚自习下课我们可以直接被埋了!!” “我手疼。” “弟弟,哥哥可以马上让你全身疼。 胖子:“……”一身膘只长了体重,并没给他长胆子。 他提起庞大垃圾袋往前走。 他们身后,那血腥的五指抓痕在不起眼的地方,困顿而挣扎,像是来自深渊的哀鸣。 第12章 三班的变态 沈林之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发愣,耳朵忽然听到左前方有人冷哼了声。是他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吓到了吧?” 面对胖子的洋洋得意,楚淮不耐:“我做作业,别胡扯这些有的没的。” 胖子:“真的是变态,我和陈维去倒垃圾的时候看到的,哪个正常人把自己爪子往石头上抠?还抠出几个血印子!真他妈吓人。” 他悄悄地对楚淮压低了声音,尽管分贝依旧高得周围两米内都能听到:“我觉得是我们班的,印子就在门口对面。这种人脑子肯定有问题,没准是个躁郁症,高中压力大,有人跳楼呢!” 他表现得自己跟个多牛逼的智者似的,然后脸一舔:“我跟你讲这么多情报,你把物理作业借我一下好不?” 楚淮看他一眼,把笔一磕,挑眉:“ 是挺变态。当年我一拳打断了一个男人的两根肋骨,你觉得谁更变态?” 偷偷把耳朵放在楚淮那边的沈林之听到这儿一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刚刚一直僵硬的表情都柔和了些。 ——那两根肋骨,是为他。 胖子:“……以前是我眼拙。哥您牛逼,那作业……” 楚淮从包里掏,忽的表情平静地说:“哦,昨天做完后放桌上不小心被燃了,抱歉了。” 胖子:浪费我口水!!你能别找这么蹩脚的借口么?!楚哥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小气的人了?你咋不说你昨天掉河里作业被水冲走了呢?! 胖子嘀咕:“你真比那人变态。” 然后楚淮递给他一个烧焦了半张的作业本,说:“做了一遍懒得再做,待会就这样交上去吧,解题思路还没被烧完。” 胖子:我要是看得懂您老的解题思路…… 胖子眼角余光一闪,大脸瞬间挤成大菊花,谄媚地拧着他的脖子越过楚淮对沈林之撒娇: “沈哥哥,你物理作业最好了嘛?” 楚淮恶心地把人从自己肩膀上扒开:“尼玛!滚远点。” 沈林之温和地笑,把作业给他。 胖子圆满了。 厕所回教室的路上,沈林之落后楚淮半步,不经意说:“刘骆和你说什么呢?看你们谈得挺开心。” 楚淮本不想回答,转头准备给他一个疏离的冷眼,却不期然看见了沈林之眼中一点不明显的期待和小心。 楚淮心里一扎,喉咙像装了颗粘稠的苦味巧克力,话未过脑就已经出口:“班上有一个自残的疯子。” “疯子怎样?” “只有不靠近我,怎样都行。” 出口话又对自己再次和沈林之搭话而后悔,哪知居然看见沈林之震惊地看想 着自己,目光有些稀碎的光,零落得像惨白的纸片。 粘稠巧克力苦衣未化,香甜未至,以至满嘴发苦。 楚淮目光在沈林之垂着不见神色的脑袋上流转一圈,进了教室。 沈林之:“…疯子…变态…” 上课铃响,走廊无人,厕所挡墙内,沈林之一拳狠狠捶在冰冷的石灰墙上,眼神冷得可怕。 两回撞击后,沈林之四根指骨全是血,他却咧齿笑了笑。 疼得弯曲的背靠在脏污的石灰墙上,沈林之眼睛慢慢红了,抱着自己疼得钻心的手轻声说:“慢慢来,慢慢来……” 他不介意做个疯子, 否则,怎么和楚淮走到一起? 否则……怎么把人…唤回来!! “沈林之?你在厕所吗?” “……嗯。” 同学:“不舒服吗?刚刚老师在问你去哪了。严不严重?” 沈林之按了按唇角,面无表情地说着温和的话,看着有些别扭,“别担心,就来。” 第13章 电玩城 周末。 楚淮去楚境公司把他一周来用作练习的合同放到他办公室,顺便从楚境手里接过一个商区分公司的决策权。 当然,他未成年,只是幕后策划。 楚境让他谈了半年的纸上兵,后来惊异于楚淮强悍的决策能力,曾因为楚淮贫寒的成长环境而看不上他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如今决定让他真枪实弹地操练——尽管只是个小分公司。 若实战中也不慌张,不减魄力,那楚淮毫无疑问是绝佳的继承人。 楚淮离开前,隔着屏幕,按楚境输入密码的大致动作估摸了一遍电脑密码,悄悄长了个心眼。 随后不动声色地离开。 正午,胖子死皮赖脸地要请他和学委吃饭,未免自己“借鉴”作业的意图太明显,他还拉上了他同桌,美其名曰——健身减肥打篮球,增进同学感情。 胖子现在极其乐忠于跟好学生混。 上次他回家,就多吃了两块妹妹的生日蛋糕,结果爹妈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又他妈蹦了出来!! 他一恼火,吼了句:“你们一天天能别在我面前挑拨离间么?我和沈林之关系可好了!昨天他还给我讲了题!!你们再这样我都不能和他好好玩了OK?” 结果把他爹妈高兴坏了,给他多拨了半个月生活费的量让他好好交朋友。 胖子对此:“……??” 准确来说,讲题=抄作业。 关系好=舔着脸抄作业且对方同意了。 不能和他好好玩了=……幻想! 从此之后胖子猛然间意识到学霸的重要性,开始了自己慢慢追学霸(作业)路。 电话里约着去打流汗的篮球,结果胖子顶着大太阳来了之后,生生带着他们从篮球场的夹缝边缘绕过去,拐进了商城在乒乓球羽毛球台球……之间绕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打地鼠。 几个一米七八好几的大男人都很无语,胖子的同桌陈维尤其郁闷:“我他么信了你的邪!!” 胖子与他同桌再次斗了起来。楚淮正好想在电玩城看看别人的经营模式,着手手上的公司,于是悠哉悠哉地走了。 胖子被陈维踹去了烈日暴晒的篮球场。 孤零零的孟钦只好跟着楚淮走。 路上,百无聊赖的孟钦没话找话:“哥你以前混过社会吗?” 楚淮淡淡道:“混黑。” 孟钦:“……呵呵。” 他白眼一翻,又随口问:“我怎么觉得你和沈大佬关系很僵?” 楚淮:“上辈子有仇。” 孟钦:“……”老子他妈……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 沈林之左手记录本右手单反出现在电玩城——他是为了他哥探这个电玩城的情况。 这电玩城是他哥自己的,占地广规模大顾客多,尤其受附近的高中大学生欢迎。 不过人一多就容易鱼龙混杂,闹事。前几天这里出了一起大型群架事件,可把他哥愁掉了几根发。 沈均维准备交接他爸的公司,忙得不可开交。这不让他闲着的弟弟去自己名下的那家电商城看看最近的运营情况,拍些照片回去让他安心。 他哥是看出了自己弟弟自从初三出了车祸,好了之后性格就有点怪。可几经明推暗敲都没有结果。 虽然弟弟变化不明显,但他是他唯一的哥。最近沈林之的情绪尤其低沉,沈均维想着普通高中生都爱的电玩城,这才把他支去散心。 沈林之听他哥一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咧嘴笑了笑,高兴得连日来的阴郁也消散不少。 他自从回来后都是算着日期过日子,今天他该去那里把自己的东西取回来了。 他在偌大的电玩城游了两圈,从镜头里找角度拍照。 忽然,他手指一僵,镜头停滞在一个娃娃机的抓手上。 抓手上吊着一个苗条的龙猫。 龙猫很独特,双边脸颊都只有两根须。 ——独一无二的双须龙猫。 第14章 林之林之 沈林之眼神猛然间凶狠起来,下颌线紧绷,视线从龙猫的两根须上移到控制台上的一只手上。 恍然间,他看见那只白净的手上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掌覆盖住,他目露恐慌,耳边却同时响起一道温和溺人的声音:“傻的,不怪它滑溜,是你没找到方法。” 那人回答他时带着恼怒:“什么办法?” “你想要哪只?” “em,整个机子里独一无二的那个。” 那身后的人蓦地笑了声,把温热的气全撒在他怀里那人的耳廓,热得他缩了缩,又愤然:“离我原点,有没有点正行,人多着呢。” 那只手于是更紧地把对方捏住,靠得更近了,大狗似的蹭怀里人的脖子,一边蹭还一边哼哼,活像撒娇,闷声说:“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滚滚滚,肉麻!还抓不抓娃娃?” 于是身后人执起怀中人的手,温柔地移动,温柔地开口,下巴往他脖子里揉,邀功似的说:“那只独一无二的……龙猫,你看,只有四根胡须。和你想的对不对,嗯?” 怀里人躲了躲,不说话了。 那人带着怀中人抓出玩偶,弯腰捡玩偶时还非要压在怀里人身上,趁机对他又蹭又嗅。 “你狗啊……别,楚淮!!别乱摸,我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回去任你怎么撒气都好,林之,这龙猫给你,是我们心有灵犀的见证,我喜欢你。” 沈林之低着头:“……” …… 沈林之唇角微扬,温柔呢喃:“傻狗子,我也喜欢你。” ——多喜欢? “呵呵呵,你猜啊……” 单反镜头里,控制台上那只手果然被一只更大的手覆盖住了,高度重合的场景让他恍若置身梦境。 后背有一只手碰到他。 沈林之笑得更柔和了。 那手见他没反应,居然朝他下盘滑去。 沈林之微微一怔,见四周人流如注,他道:“现在别闹,回家再说。” 背后人一震,嘴唇发着抖,激动到猥.琐的声音轰然打碎沈林之所有的回忆,狂暴地将他拉出沉溺的幻象—— “好好好,宝贝儿,你家还是我家?” 沈林之恍然间回头,看见那人期待的眼神,视线缓缓移到他还摸在自己臀.部的手上。 那人似乎很激动,见小美人眼神望过来,他手掌发力捏了捏饱.满的嫩.肉。 沈林之脸色乍变,双眼猛地睁圆,身子开始发抖。 “你他妈……摸谁!!?”轰地一声,男人被这毫不保留的一脚踹出三米开外,砰地砸在地上。 沈林之毒视着他,冷冷开口:“找死?” 那人惊恐地往后退,嘴里不停喊着:“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出来卖的,呸呸呸,对不住啊……” 他急忙往后缩,缩着缩着就拐了弯跑了。 沈林之打了个电话给经理。 呕吐的感觉逼迫他赶紧奔去厕所,回来后,他望着男人哭爹告娘逃走的方向,眼神萃毒。 抬起相机聚焦,镜头遥遥对着远方的那台娃娃机。 他看见自己的双须龙猫被人抓起来,又掉了下去。 然后看见那个抓娃娃的人很郁闷地砸了几下控制台,说了句什么,有个人走过来,就着那人的手,问了句什么。 然后抓手没动,两人也久久沉默,许久后,抓手才缓慢地朝那只双须龙猫移动过去。 控制台一拍,抓手向下,龙猫起,落,入框…… 沈林之的相机一抖,震惊于他们居然将双须龙猫抓走了。因为那龙猫相对纤细,并不好被抓起来,楚淮能行是因为他说自己是个中好手,可现在为什么…… 他将视线对准那抓娃娃两个人,单反忽然从玻璃护栏上空掉下去,摔在护栏内偌大的冰场里,显示屏碎了。 第15章 该死的偶遇 孟钦在楚淮的帮助下拿到这只比巴掌大点的龙猫,压根没发现它少了一对胡须这件“大事”,所有的开心都是因为有史以来第一次靠自己这双手抓到了一只娃娃机里的玩偶!! 虽然丑得他心累。 孟钦:“我靠……丑得一逼,但好歹是从我手下诞生的第一个布偶baby。哈哈哈,父不嫌子丑,而且楚哥还帮了我一把。楚哥,爱死你了!!打破我的O记录!!” 孟钦扯着龙猫那两对胡子甩得它360度高速飞旋。 电玩城吵闹的空气里,楚淮却敏感地听到了一声咔。 他攸地看向孟钦。 恰好孟钦从攥着四根胡子的手心里一抽,抽出一根黑且长的胡须。还不好意思地对楚淮笑笑:“靠了,哥我不小心。要不你再帮我抓一个,我付钱……” 楚淮脸上冷峻得结冰,皱着眉,好歹没发火:“给我!” “what?” 楚淮冷冷说:“布偶,给我!” 孟钦用两根手捻着剩下的三根胡须把龙猫提着在楚淮眼前晃得跟钟摆一样,说:“哥,别吧,不带这么小气的。” 楚淮猛地把孟钦粗暴的动作制止,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扶住剩下三根岌岌可危的胡须,沉如死水的脸盯着手上的小东西,孟钦一脸懵地看楚淮低下身把那根被他掉在地上的黑须捡起来,在小玩意脸上比了比,然后珍之重之地收紧兜里,摸到兜口的拉链时,他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拉紧了拉链,这才严肃地看向孟钦。 孟钦:“……” 楚淮:“你!过分了!” 孟钦:“……”他虽然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可在楚淮这样的眼神下,他忍不住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嘴里苦逼地嚷嚷:“哥,这还没HelloKitty可爱。你要喜欢,要不我砸个几十块,说什么也给你捞一个更乖的起来。” 楚淮手指在几不可查地颤抖,如同正承受着巨大的忍耐。 孟钦听他低声说:“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小东西。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后来自己买车了,他又想把小东西放在车前,却怕它晒太阳,还给它做了把小伞。后来自己的公司与海外合作,越来越奔波,那人和自己视频,十次有七八次都会在他附近发现这小东西,床上,办公桌,书桌,或者……他怀里…… 他说——小东西在自己身边陪久了,感情就渐渐地深了。 ——你又不在,它可比你靠谱。 楚淮晓得沈林之是在埋怨自己,但他总是宽容有礼的,连埋怨也埋怨地这么温柔。 林之这么爱他啊……怎么就……和别人结婚了?和别人组成了家庭,却把他排除在另一个世界? 都是,假的。 因为沈林之,是被他带下水的。 因为沈林之,曾对女孩儿温文尔雅,儒雅谦绅。 孟钦悄悄看了楚淮很多眼,莫名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有点慌。他目光一转,正在找啥话题把表情怪异的楚淮吸引过来,就看见了正快速跑过来的沈林之。 孟钦暗道一声天不亡我,于是兴高采烈地喊:“沈林之!hello,这边这边……” 他成功地吸引了楚淮的注意,可楚淮的注意却不在孟钦身上。 沈林之跑得太快,现在手心经脉跳得停不下来,他堪堪站住,看向楚淮。 楚淮见他那眼神,忽然间觉得有点好笑,心里被白光一照,脑子里闪过什么,却转瞬即逝。 沈林之:“楚淮——”他望着楚淮孟钦并肩而战,手藏在了背后。 在这电玩城一角,沈林之强自镇定,说:“那娃娃挺好看……”声音很难听,仔细些还能注意点他音幅在颤动。 楚淮骨子里恶狼的狠毒哐地迸射出来。 他歪着脑袋,走近沈林之低头逼视他,冷笑:“怎么,你想要?” 沈林之脑子还没完全镇定下来,现在胡乱找理由:“同学这么久,也没互相讨要个礼物……”他顿了顿,调整好情绪,才继续:“这个就很……” 啪—— 龙猫歪着脑袋,支棱着三根孤零零的胡须,颤巍巍地倒在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盘里,半个脸和身子都是肮脏的灰尘。 楚淮笑了,活像个豁达的大哥,不过孟钦愣是觉得他现在表情很怪。 楚淮说:“这个已经坏了,这么廉价的玩意儿算什么礼物?刚刚孟钦还嫌弃它过分丑陋,胡子都给扯掉了。这种低廉的东西……配不上你啊。” 沈林之懵懵地看着那龙猫,茫然地抬头,心揪着,可感觉被堵在脑神经之外,心脏怪异地绞成一团,是疼还是不疼呢? “楚淮…我不嫌……” 楚淮毫不留情地打断:“你要真喜欢收礼,我会送你更好的,更配得上沈少爷地位身份的。孟钦,还看什么,还想捡起来?” 孟钦赶忙摆手,“我可没捡垃圾的习惯。” 楚淮笑:“正好,我也没有。走吧,去找胖子他们打篮球。” 孟钦跟上去:“好。你不生我气了?” 楚淮大步走在前面,没开口。 孟钦耸肩,想起刚刚沈林之那表情,觉得自家哥有点欺负人了。 哥为啥不喜欢沈林之啊? 上辈子有仇不成? 不是说初中关系很好吗? 有毒吧? 他还是太年轻了。沈大榜样,下次一定给你送个豪华大礼作为拉你转移战火的事赔罪。 …… 沈林之原地喘息了半晌,揉了揉自己憋闷的胸腔,扶着玻璃护栏用力咳嗽了几声,转头去拿他的“大猫”。 甫一转身,他浑身一震。 垃圾桶上空空如也,玩偶没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正抓着龙猫的脑袋在她妈妈面前撒娇。 沈林之冲过去,蹲下身好声好气地问:“小妹妹,这个是大哥哥的,可不可以把他还给大哥哥?” 那妈妈防备地护住女儿,对沈林之说:“你这人好怪,小孩儿的东西也要??宝宝,不和陌生人说话,和妈妈走啦。别跟着我们。” 沈林之一急,逃出他仅有的几张红钞:“我买好吗?这个真的是我的……” 小女娃被沈林之的急迫弄哭了。 妈妈拉着小孩赶紧离开。 沈林之去买了个大大的粉绒毛HelloKitty才算把他巴掌大的“大猫”换回来。 尘埃落定后,他摸着小东西缺了根胡须的地方,无奈叹气:“疼吗?” 他戴上耳机往回走,他摸着小东西的脸,轻轻自答:“不疼,乖。” 第16章 蒋可(有新内容) 楚淮与沈林之吵过之后,真的去篮球场和胖子他们大汗淋漓了一场。 这球打着打着孟钦胖子他们就发现楚淮不对劲。 孟钦问了句,楚淮喊他去电玩城帮自己把那娃娃捡回来。 孟钦无语地去了,空手而归。 楚淮当场变了颜色,把篮球扔给孟钦,自己非也似的冲出球场。 不知是不是楚淮在电玩城的手段太绝,反正在那之后他就很少“偶遇”沈林之了。 沈林之还是保持他回回考试年纪第一的成绩,后来换位置他坐到了沈林之前方——中间依旧隔了人,但楚淮如果听讲或者前视,不管有意无意都会看见沈林之。 不过在楚淮眼里,沈林之脑袋自带马赛克。 两人之间没了“偶遇”的摩擦,变有了冷静的时间。沈林之这样做并不是他怕了悔了,而是……他怕楚淮发现他不对劲。 但很多事往往是越躲越来。 …… “楚淮,门口有人找哦。” 楚淮抬头看过去,是隔壁班课代表找他拿作业——他物理很好,物理老师连带两个班,他们物理老师洒脱也和气,很少一个个给学生讲题,所以经常让那几个尖子生之间互相解决问题。 久而久之,两个班的那些个学生就形成了这个遇到问题先去找大佬的习惯。如果大佬也解决不了,就组队call老师。 他把作业书拿过去,路过门口时正好看见沈林之从一个女生手里接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盒子上夹了个粉色心形小纸条,看得出来这个礼物充满了爱意。 楚淮“无意”看了眼女生,这一看脚就走不动了——蒋可!!! 蒋可!!! 沈楚蒋韩这四大家,沈家和蒋家关系相对更好,甚至逢年过节还会互相拜访。所以两家的孩子可算做青梅竹马长大的。 这个蒋可,便是那位和沈林之结婚的人了。 甚好,甚好。 楚淮闭眼缓过那阵突袭而来的眩晕,神色不改,抬脚走了。 楚淮“不小心”看见沈林之桌子底下出现过几次礼物盒,后来就没了。 但蒋可还是会时常在教室门口来找沈林之。 蒋可比沈林之高一个年级,而且是文科生。 楚淮并不在意沈林之和蒋可好。他觉得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们本来也很般配……沈林之没有楚淮的叨扰,他的日子就会很圆满正常——这是沈林之自己说的。 九月二十三日,阴,有小风。 楚淮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叮铃哐啷声响不断。 他妈冷静了大半年,忽然间又犯病了——楚淮怀疑她出门看见了楚境,所以现在满嘴都是楚境的祖宗十八代和子子子孙孙。 楚淮看她捞起凳子砸向落地窗,一把菜刀扔向电视机……“骗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来接我就别在我面前晃,恶心我,恶心我,啊啊!!” 新闻播报里说的正好是楚境最近对省市经济的影响力,还有现场采访。 楚淮看他妈闹,也沉沉看着电视里那谈笑风生的人。 楚境对他不算差,因为他有足够让人引以为傲的能力。 不过看见他妈一样样往破碎的窗户扔东西时,楚淮上去控制她,以免砸到二楼之下的路人。 结果一靠近就被她手里的水果刀扎进胳膊,她还往四周摇了摇,血顿时流得哗啦啦的。 “妈,你清醒一点。你这样,我得送你去精神病院了。” “住手!” “丘静茹,冷静一点。” 楚淮拿绳子来绑她的手,此情此景发生了不止一次,这次说什么要送医院了,不管她清醒过来后多么不愿多么拿亲情压他。 结果被她一个蛮力挣脱出去,仿若逃命一样往边上推。 楚淮被扔过来的东西砸了几下,他妈嘴里咒骂的对象成功转换,机关枪扫射火力更猛。 楚淮抿唇走过去。 好不容易抓住他妈的手,楚淮好言安慰:“别闹了,这里没有楚境,我是楚淮。” 冷不防他妈用力推了他一把,自己用力朝后一靠。 二楼,近十米的高度。 “妈——别靠!!” 楚淮双目圆睁,猛然间想起上辈子他妈也从阳台上跳下,当时他并不在家,只记得砸伤了一个路人,那时候,这事是后来楚境动手才平息。 因为上次他妈跳楼他不在家,所以现在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时候!!! 第17章 林之闭嘴 “哥,”沈林之透过偌大落地窗,遥望远方的江海口,低声说:“官方报道,白鲟灭绝了。” 沈均维沉默着,摸了摸沈林之头顶,安慰:“别难受。” “爸妈他们还有停手的一天吗。” “……林之,哥哥已经在接手公司了,我不会放任这种事一直发生。既然他们无法沟通,那就我们自己来。林之,咱们一起努力。” “哥,你忙学业,又要忙公司,最近很累吧。” 沈均维愣了愣,赶忙趁机捡便宜:“哈哈,可累死了,来给老哥捶捶胳膊腿儿。” 和沈均维聊了会儿,沈林之一边给哥哥捶肩膀,嘴上不忘提醒:“开车一定要小心,不能疲劳驾驶,不能酒驾,也别神游,能不接电话就别接了,驾车不是谈事的时候。” 沈均维懒洋洋点头,又去挠他弟弟的脑袋,答:“嗯嗯,听你说很多遍了,基本的我还不知道?驾证你帮我考的不成。” 沈林之笑了,从包里扯出一罐纸星星,揶揄:“她给你的,别脸红。” 沈均维:“……你这家伙……今天二十六,明天下午有时间……” 沈林之一看手机,瞟到日期,足足愣了三秒,随后百米冲刺,出了他哥的办公大楼。 懵圈的沈均维:“……?怎么了?” …… 沈林之记得上辈子高二,楚淮丧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要上课,又忙着家里的事,甚至逃了许多此课。 他问了才知道,九月二十六,阴沉的中午。他妈妈在家发病,跳楼砸伤了路人,双腿粉碎性骨折,一度失去意识,险些被判为植物人。 楚淮和他两年相处,放开后也经常开他玩笑,更多时候就一皮狗子,也会耍赖撒娇。 但那次,他大半夜打他电话,楚淮没说,但沈林之在楚淮沉默地时间里听出了他的呜咽。 沈林之曾两次经历世纪末日,所以他懂失去至亲至爱的剧痛。 因此在他看见楚淮妈跌落护墙时,他灼热的大脑未做反应,直接拔腿冲过去想要接住她。 沈林之脚下飞掠,猛地一脚踹倒楼下废品回收站收好的一大推纸箱,自己紧跟着冲到散倒的纸盒上方。 沈林之被砸到泛晕时听到楚淮的嘶吼,心觉:还好他来了。 那个被突然山倒的纸盒子吓得止住脚步的路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沈林之冲他招了招手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楼上的楚淮看见沈林之抱着他妈慢慢坐到地下,半天都没动。 耳鸣…… ——你是病人家属? ——是。 ——做好心理准备,不排除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哦。 ——哎,还有那个被砸到的,他有心脏病。如今胸骨碎裂,腿骨损伤,额头上的伤口很大,肯定会留疤,怕是有麻烦。 那个被砸到的,胸骨碎裂,腿骨损伤,脑震荡,伤口…… 楚淮头顶发麻,后背窸窸窣窣地犹如万蚁爬行,没了知觉。 “林之,林之——” 未及细想,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抖着手去摸还垫在底下的沈林之的脸。 他小心翼翼地喊:“林之?你醒醒?” 沈林之摆摆头回应他自己没事,不过眼前发黑,无法聚焦。 丘静茹踢了踢脚下厚重的纸盒子,一把刀扎进沈林之肩膀,随后接力爬了起来。 沈林之疼得钻心:“唔——” 丘静茹:“小贱人,放开我。” 楚淮看她屁事没有地拍拍屁股就站起来,又看了眼满脸冷汗的沈林之…… 他发抖,咬牙:“丘静茹,你真他妈是个疯子!” 丘静茹漠视还躺着的两人,故作优雅地转身上楼。 “楚淮,垫底的是箱子,不是我。咳咳咳……咳咳……” 楚淮:“……”他木然开口:“我帮你按住伤口,别动。” 沈林之肺里憋得难受,又喊了声:“楚淮啊。” 楚淮:“别说话。” 沈林之:“别生气。” 楚淮气急,声音混乱又恐惧:“闭嘴!!” 沈林之脑袋晕,肺也疼,于是顺从了:“……咳……好……。” 救护车来了。 楚淮拿起沈林之的包,收拢他散了一地的书本、作业、笔,手机和……几只蓝色粉色的千纸鹤,一张约会纸条…… 面色不改地把所有东西都收到包里,他跟着上了救护车。 看见沈林之晕乎乎地,还懵着眼睛乱转悠,看见楚淮后就一动不动了,表情格外懵懂傻气。 楚淮面色却越发阴寒。 之前沈林之的手机亮了,是消息提醒——手他机日历上记录着:09/26,楚淮妈妈。 消息提醒被设置成三次,这恰是第三次提醒。 楚淮按熄屏幕,把手机放进沈林之的包。 第18章 楚淮的震怒 医院,一切治疗上药完毕。 沈林之躺在床上静养他脱臼且被插了一刀的左手。 脑袋上包了一层纱布。 他喉结滑动,悄自看了眼沉默的楚淮,一触即离,垂下眼帘,被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手机。 依稀间可见他目光挣扎。 终于,开口,笑得啥事没有一般:“楚淮,谢谢你啊。麻烦你了,还陪我来医院。” 楚淮面色不变,沉敛地点头:“没事,你帮了我,该我谢你。” 沈林之咽了咽喉咙,手指绷紧,他问:“我手机怎么在包里?” 之前放裤兜里的。 楚淮帮他拉开窗帘,说:“摔出来了,我帮你捡进去的。” “你没给我爸妈打电话?”一般医生都会建议打电话叫家属。 楚淮:“还好,医生说你伤得不重。我想打电话不打电话还是你醒了再说。” 沈林之想着通知栏里那个信息,暗暗松口气。 “哦,谢了。既然不严重就不用喊他们来了。” 楚淮垂首,低低嗯了声。 他磕下手里买来的粥,端给沈林之,说:“后续医药费都解决了。虽然没给你爸妈打电话。但我用我手机打给你哥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课了。” 沈林之忙问:“下课你还来吗?” 楚淮表情不辨情绪,临关门前说:“马上高三了,课多。” “我……” 恰此时,沈均维大步从电梯里走出来,见到楚淮,朝他一笑,又赶紧进了病房。 “林之!你又怎么回事!!” 沈林之:“楚……” 楚淮打断他:“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话音未落,门已掩。 走廊的楚淮一出门就变了脸,看得来往医生病人全都避让开。 若说楚淮之前的惶恐惊惧是情之所至的失态,那现在的酷寒便是深思熟虑后的过分理智。 沈林之,和他一样!!! 他记得一切,所以做了日程提醒。帮助他楚淮,是因为沈林之的善良。 他记得,所以温柔有礼,善待女生。吃一堑长一智,今生要做个正常的男人。 他记得,但他依旧要和自己交好,因为他有良好的教养,因为他们没有捅破关系前,也曾是那么好的兄弟。他也珍视这段兄弟情谊。 他善良,对谁都好。或许他歉疚,于是无声地弥补。 所以沈林之哪怕记得一切却不明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难道是在慢慢改善和自己的关系? 去他妈的!! 电梯里,楚淮忍不住一拳猛砸在墙壁,四只指骨皮肉坏死,泊泊渗血。 医院里的沈林之摸摸右手臂上的伤口,微笑着努努嘴:“这怎么吃?” 沈均维拍他脑袋:“我喂你。” 沈林之沉默了。 他刚刚罕见的表现得有些娇气,但唯一那个能让他放下沉郁、肆无忌惮的对象,早关了门离开了。 风暴掩于平静之下,于是他只看得见风平浪静,并安然处之。 楚淮对沈林之不再向以前那么刻意疏远了,按楚淮的话来说,沈林之对他而言有救母之恩,他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两个陌生男人身上,那两个人现在不说成为至交,至少也会是极好的朋友,再不济也会陪人在医院不病养好。如果某人实在没良心,无论如何他们见面也会互相寒暄一场,点头示意,相视一笑。 楚淮和沈林之目前的状态……就差不多是最后那种。 沈林之问楚淮问题,他会答。 沈林之和楚淮打招呼,他会回。 他向楚淮问好,楚淮会扯动僵硬的面皮跟他笑笑,不过笑容的存活时间短了些。 沈林之有点高兴。 可见他现在对俩人的状态的要求要求有多低。 沈林之的高兴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连沈林之他哥都觉得沈林之开朗了不少,之前那个闷得如同他祖爷爷的弟弟,总算会和他开玩笑了!!! 沈林之开心了,弟控的哥哥比沈林之还开心一万倍,这几天去公司去学校,步子都是用飞的,旁人看了,只觉得他年少轻狂,轻狂得跳一跳能直接上天去摸大气层。 在家里办公桌上加班的沈总可劲地抓着机会压迫他弟:“林之儿,来帮哥哥捶捶背,嘶,老了……。” 捶捶捶。 “哥,你背僵硬了。” “林之儿,”揉揉头,“可别再跟哥哥皱脸了,现在多可爱。” 沈林之一本正经地偏头:“发型。” 沈均维挑眉,活像心里装着国家机密还做作地掩藏,结果还没藏好。他问:“谈恋爱了?” 沈林之:“……” 他哥哥边检阅底下的工作边说:“和好了?” 沈林之:“……什么?” “你和那同学,楚淮,和好了?” 沈林之:“……!!!什么鬼?” 沈均维难得忽然正经:“你高兴就好。” 沈林之哼哼:“还没,总会好的。” 以前也是这样,他和楚淮的恋情并不是他主动告诉家人,而是他哥哥自己发现,并给他担了来自家里的绝大部分怒火。 可没多久……沈林之闭眼扫除那些阴暗的回忆,看着他哥哥的脑袋顶,忍不住摸了摸。 沈均维问:“那个……小可……给我带信儿了没?” “没。” “八天了!” 沈林之笑了,用心地给他哥捏肩,听着他哥对蒋可的各种不满,语气却透着宠溺。又说着沈氏公司以后发展方向的规划,转型,慈善……沈林之时不时插嘴提出自己的建议。 但公司主要是沈均维在管理,沈均维要把沈氏向服务行业发展,他毫无意见,不过该有的意见还是得说。 谈话末了,沈林之:“哥,开车要小心。” 沈均维真的服了。 “说了多少遍了。” 沈林之垂眸:“直到你开车形成条件反射,一摸方向盘就想起我的话,否则不停。” 沈均维:“……你是我媳妇儿?” 沈林之:“……” 沈均维脸上笑眯眯嘴上却假惺惺抱怨:“我小可还想不过来,现在还要记着你的碎嘴……” 沈林之:“……” 沈均维:“好吧好吧,听你的。” 沈林之松了气:“嗯。” 在沈林之眼里,他和楚淮的关系是改善了的。 他时刻准备着和楚淮更进一步。 前世的沈林之死了,但“他”还活着。 变故发生在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篮球赛上。 两人角色泾渭分明,楚淮是球队主力军,沈林之在观众席上最好的位置——和他班上班主任坐一起。 两颗明珠都是耀眼的,其中一颗努力地朝着另一颗靠拢,光芒不减,魅力无穷。 楚淮每每望向观众席,想不看见沈林之都难。 太他妈显眼了。 于是他便收拾目光,不往那边看了。 球赛结束。 楚淮大汗淋漓,下场途中,他眼神下意识地飘了飘,但很快抽离。 观众席有人朝他狼吼,像是要用力把喉咙撕破,以此来展现他们的热情。 楚淮看了眼,对那位浑身肉震颤的胖子极其无奈,真怕他喉咙待会给震散了。 看到胖子,免不了地余光就瞟到了一边发着光的沈林之。 边上女生还在竭尽所能得跟他搭话。 他的位置靠前,现在站了起来向后面走去,这就更突出了。 楚淮身处火热的人群中,思维却莫名空了。左胸忽然被人捶了一拳,楚淮吓了一跳,思绪抽离。 孟钦兴高采烈地说:“哥!你真他妈棒死了!” 楚淮冲他笑笑,眼睛又飘了飘,他看见那个瘦瘦高高,身体比例完美的人在后门和某人说了几句话,从那人手里接过什么,然后双双没了身影。 楚淮复杂的眼眸中冷光一闪,继而无关紧要地哼笑一声,紧绷的手指松了,和他激动的队友们击掌庆祝。 紧接着,沈林之出现在操场上,从蜂蛹地人群的最后面披荆斩棘挤进了内围。 他带着蒋可,把手里装着水啊帕子啊的塑料袋递给他,高兴得仿佛赢了这场比赛的是他,他说:“楚淮,恭喜。你很棒……” 看见楚目光冷冷看着自己家和蒋可。沈林之下意识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他声音陡然停滞,楚淮的眼神冰冷彻骨,生生在热火朝天的操场冻出两人份的冰天雪地。 沈林之:“我……” 蒋可眼神在楚淮和沈林之之间来回溜了好几圈,可爱的大眼睛眨啊眨,她心灵的窗户太大,藏不住里面的好奇和探究,却还卖力掩藏,脆生生地和楚淮打招呼: “恭喜哦楚淮,你太厉害了。刚刚我在观众席都看得热血沸腾。啊,我是林之朋友,长他一届,从小跟他哥俩一起长大的。很高兴认识你,下次一起出去玩啊。” 她说着,还朝楚淮意味深长地眨了两下眼睛,长睫毛扑闪下明明藏着暗示的意味。 但……楚淮没接收到她别样的讯号,一股庞大的岩融,已经在沈林之和蒋可一起笑眯眯出现在他面前,一起提着水帕子递给他时,轰然爆发,淹没他日久天长地绷着,如今变得脆弱不堪的理性。 那个压抑的,克制的,愤怒的,复杂的楚淮……他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开始奋力压制的滔天巨怒与愤恨,在此时此刻——沈林之和蒋可灿烂地站在阳光下那一刻,熊熊燃烧起来,大火燎原。 第19章 楚河汉界 楚淮从生硬紧缩得好像即将闭合的喉咙里死死挤出几个字:“沈林之……” 沈林之皱眉,心脏蓦的不太好受,却不知问题出在哪。 他问:“楚淮,你没事吧?” 楚淮手机铃声叮咚响起来,他以稍高的视角,生生把视线折成了压倒性的俯视。 沈林之被他这么阴云密布地看了眼,心里咯噔一下,未经思考脑子里已经冒出五个字:完了,出事了。 淋漓的汗水染湿了楚淮额前细软的几缕发,热气的来源不止是楚淮身体内,整个操场都很热,很闹,让人不由自主地高兴。 楚淮拿着手机撇开所有围着他转说恭喜要请客的人。 那些人纷纷让开,都看得出来楚淮陡然转阴的情绪,现在的状态处于危险边缘。但他们都以为是因为那个不和时机的电话。 胖子凑过来想一把揽住沈林之的肩,手伸到沈林之后背后发现自己双手被细致显瘦的衣服牵制导致无法触到,于是改而顺道搂了搂沈林之的腰,继而惊呼出声: “沈林之,你腰好细哦。晚上一起去给楚哥庆祝吗?” 沈林之脸色一变,往边上退去避开这无端的亲密接触,眼底深处的抵触之色一闪而过。 沈林之忍着身体自内而外出现的不适,没顾得上他温文的人设,径直离开了。 “喂?”楚淮边走边说,慢慢停到苍林翠竹边缘。 学校里的这篇绿衣被逐渐凛冽的秋风醉得深沉浓郁,远远望去如一块沈碧色的宝石,坠着雪白的教学楼,格外养眼。 “什么?” ——“楚先生,事情是这样,我们院里电视剧在规定时间都开放着,工作人员一时没注意,丘夫人就拿着花瓶砸了电视屏幕,自己也被碎片伤了手。您看……” 楚淮深吸一口气才能保持声音的平稳,问:“电视剧什么频道?” ——“呃……我看看……”她透过蛛网的电视屏幕看着里面的一个帅哥一个美女,说:“市场经济,播的是……” 楚淮提早开口:“我曾在贵院有过备注,别让他看见楚氏企业的楚境楚总,否则引起病情反复,一切白说。” 说完尾音,他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不等那边道歉完毕,楚淮匆匆说了句下次注意,就挂了电话。 他撑着一颗笔直的柏树弯腰喘气,他歇了这么久,汗流得却越发凶了,在他俯身的瞬间,顺着他成缕的发间滴到地下。 一个声音忽然试探性地进入耳中:“楚淮,你还好吗?” 楚淮撑在树干上的右手瞬间缩紧,指骨发白,分明可见。 好吗?他好得很!! 沈林之从他离开操场就跟过来了,他知道。先前或许是因为他在讲电话,所以一直没有靠近。 楚淮翻身靠着树干,就这么沉沉望着他。 沈林之:“楚……” 砰—— 他被楚淮拉着狠狠撞在树干上,胸口疼起来,肺叶隐痛。 沈林之恼火,“唔,你忽然发什么疯?!” 楚淮阴测地盯着他,“我也想知道,你发什么疯啊,沈,林,之。” 沈林之脸上变了变,抿唇未语。 楚淮状若癫狂:“你说我遭了什么罪,一下球场就要看见你这么个让我生厌的人?连好心情都被坏了?嗯?” 他先前的震怒,到现在不知是不是怒极了,居然细水流长地和沈林之呢喃起来,但耳语的内容却犹如钢刀扎心,表情也怪异非常。 “你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云端做你的沈家二少爷,你他妈一天天往我面前凑什么?很好玩吗?过瘾吗?我记得你也不是圣父吧!!” 楚淮说一句,沈林之眼眶就扩大了一圈,到楚淮终于停下言语攻势时,沈林之眼内布满了惊疑。 他眼球因为长期未闭合,受了冷空气刺激,有些水花。 他趁楚淮脑袋在他耳边,把一切他能做的、以宣泄心情的表情完成后,片刻过去,他所有的震惊,不接,茫然慌乱全都被压下,面无表情一瞬,在楚淮即将抽离脑袋那一刻,他脸部以眼睛为中心,表情重新活泛起来—— 带着些微茫然的,且无辜的,关心的表情,说:“楚淮,你冷静点,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说出来,我说不定……” 楚淮一拳打在棉花上,沈林之的毫无反应,让他满腔情绪全被反弹回自己身上,憋闷难忍,他吼了声: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真把老子当蠢货?你什么都知道,我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懂,”他捏起沈林之前襟,“对不对?” 沈林之眨去眼里的水雾,生硬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淮一拳砸到沈林之脸上。 沈林之隐忍不发,下一拳眼看来到眼前,他嘴唇颤了颤,挡开。 楚淮的步步紧逼让沈林之也恼了,两人从这偏僻的苍林翠竹前,滚到了一簇簇的竹林之中。互殴互骂,两人都在宣泄这个身体所承受不起的来自两个世界的情绪。 沈林之:“我又怎么惹你了?!” 楚淮:“惹得多了,你自己不记得!” 沈林之:“刚刚还好好的,嘶——” 他借助地形优势,靠自己和一簇竹子把楚淮压在自己与竹子之间,此时管不了汗水滴在他脖颈,和他的汗液混在一起时有多暧昧,只拧眉望着他。 楚淮本就在篮球场上消耗了体力,现在不敌沈林之也正常,他嘲讽着:“沈林之,我活过来后,绝不再去招惹你。我的避之不及,你是瞎子吗?你是真的傻还是装?” 可是……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被你招惹了…… 沈林之鼻翼颤动,虽然脸上没表现,但心里的狂风巨浪险些颠覆他的表情。 初秋的风有多冷,才会让人感觉冻彻心扉? 竹尖点头细语,摩擦间细叶交响,轻薄淡黄的叶片在两人四周纷纷扬扬,沈林之陡然有些悲戚,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受了冻没人疼的可怜儿。 他手上力道松泛了些,楚淮乘胜追击把人猛推到竹堆上,一步步紧逼,他说: “沈林之,我早不是那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了。你有本事去找别人,对你来说男人女人用之不竭,我算什么?难道非要我趴着跪着蹭你,把自己活到你脚底下?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我……” 沈林之坐靠在硌人的竹子上,楚淮此时跟条红了眼睛的狼似的,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极富有攻击性。 但他的眼神……和这幅姿态不搭调…… “……什么?”沈林之懵懵地问。 但楚淮已经不准备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他闭嘴闭眼,默默整理好表情。 “……我说……滚……”楚淮声音在发抖,但他表现得格外不在乎,盯着沈林之的眼神却犹如实质。 第20章 与蒋可的关系 风大了,竹叶唰唰作响,四周无数飘零的枯叶晃悠着躺到地上,慢慢垫起厚厚的一层。 沈林之长久的懵愣以至于忘了眨眼,秋风裹着爽冷的空气,他眼里刷地掉下两颗水珠子。 他皱眉偏头,像是在责怪这风太不懂事,尽往他脸上扑,往他眼睛里钻,害他丢脸了。 不能掉泪,否则让楚淮以为他是默认了这一切。他用力皱眉,慢慢稀释掉多余的水分,表情干净认真,丝毫不见异色。 楚淮一只手压制着沈林之的胸口,后者抬起一只手覆盖住自己楚淮的手背,勉强地咧开他生平最温润最自然的笑脸,说: “楚淮,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记错了吗,我是沈林之,我们六年级相识,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的,是初二,对,初二……有一天你忽然不理我了,还把我的物理书和作业帮都打湿了。从此之后就距我以千里……” 沈林之用最平和的表情说着说着,呼吸声越来越重,慢慢变成了大喘气,完美的表情从唇角开裂,蔓延全脸,全身。 “楚淮,我没耍你,是你不要我了。只要你回回头,但凡回回头就好。” 终究,没维持住他的平静。 楚淮凝视手臂上哪滴水珠,慢慢上移视线,最后定在沈林之下巴上摇摇欲坠的那颗眼泪上。 然后,他说:“沈林之,你真是疯了吗。” 你他妈怎么哭了? 楚淮问:“委屈吗?” 沈林之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委屈。” 楚淮:“你无缘无故被我打了啊。” 沈林之:“不,不是无缘无故,我……” 楚淮更进一步:“不是无缘无故,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沈林之抬头,长睫毛上也沾了水,不过林间风大,很快就水汽就干了,只剩下一点不易察觉的痕迹。 沈林之一直在收缩自己心里颠乱的风暴,重启嘴唇时生理性颤了颤,问:“为了什么?” 楚淮在沈林之衣服上蹭掉那几滴水,毫不留情地说:“因为……这是你活的第二辈子啊;因为……”楚淮眯眼,狠戾着声音继续:“沈少爷,你,娶,妻,了。难道你忘了?” 沈林之摇头:“我没有。” 楚淮:“没做?还是没忘?” 沈林之:“我没……” “林少爷记性不好。” 沈林之胸腔里全是郁气,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急声说:“楚淮,你不能这样想我。” 窒息感陡然袭来,他浑身力气好像突然间被抽离了,无须楚淮压制,他自己就瘫软在地上,要靠着背后的竹子才能稳住身体。 楚淮慢慢松开手上的力道,要抽出被沈林之覆在手心的手。 边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用和普通朋友聊天的语气和语速,状似漫不经心:“蒋可,高中理科,大学金融系,长你一年。她二十四岁,婚礼大成。和沈家小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是一段佳话。” 他平淡开口:“我没记错吧,林之。” 沈林之嘴巴张了张:“……” 楚淮再问,温温和和地:“林之,我记错了吗?” 沈林之紧捏住楚淮要缩回去的手,但力气不大,他和楚淮对视,说: “错了。蒋可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沈蒋两家关系很好,只有我们年岁相近;她和我亲近,因为我是我哥的兄弟,因为我哥总不答应和她在一起;但是……成功,蒋可喜欢的人是我哥,实际上她和我哥互相喜欢!!他们的感情和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中间人,一架桥而已楚淮……” 楚淮乍一听见沈林之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恍然明白,居然没忍住当场笑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抖:“沈林之,你……真让人很不舒服。” 楚淮扯了扯嘴角,呢喃:“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你早怎么不愿和我解释呢?” 声音那么小,沈林之现在耳中嗡鸣,哪里听得清。 他声音陡然变大,困顿地爆发:“为什么早不和我解释?!” 沈林之仰头抵在竹竿上,心里的隐痛无处散发,所以疼在身体里面,难受得脖子上青筋绷起。 沈林之忽然就不挣扎了,死寂地说:“楚淮,总有人要下地狱,我……”他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我解释不了的。我娶了她是事实,你恨我。我不娶她,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我抱着你的身体在被人追得掉入海中,睁眼发现自己活了,我只是希冀着……有个不一样的结局而已。哪知……你记得啊……” 楚淮不说话了,他的力气被虚空抽走,如今脚有点发软,“不娶她你会后悔一辈子?” 沈林之却摇头,却是痛得说不出话了。 楚淮:“……” “就到这儿吧。”楚淮用力抽出那只手,本想面对面对沈林之说出这句话,结果他这话一说出来自己就浑身僵硬了,彷如潜意识里有个东西在抗拒这个答案。 于是他站起来背对沈林之,那背影高大精壮,像是能担起半个天。沈林之最喜欢楚淮那顶天立地的双肩,和他那颗愿意把整片天都捧到他面前讨他欢喜的心。 “楚淮,等等……” 但楚淮说:“你和你哥哥喜欢同一个人,那人爱的是你哥,你却娶了她。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卑劣恶心吗?” 不看沈林之,楚淮闭着眼睛,睁开后双目无神,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的脾气,固执得很。我和你说明白吧:沈林之,你我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那么好,朋友遍天地,不缺我一个兄弟,我们就到这儿吧……” 他说到中途脚尖朝沈林之那边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过去,却终究没有成功。 他说:“沈林之,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现在……” 身后冷厉的声音蓦然打断他,“你走!!走!!我不想听了!走!!” 楚淮皱眉,以为这是和沈林之达成口头协议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连回头都没有,转过一簇簇竹丛,绕着小路翻上大路,离开。 余下的沈林之,已经浑身无力地瘫在了竹子上。 沈林之暗暗想着,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重新开始就好。本该如此,这世界上,谁敢期望和一个疯子之间能有道理可循。除非……呵呵,楚淮是个天真的人。 呵呵呵呵…… 沈林之眼底阴暗,双眼像两颗黏稠得化不开的浓墨。 垂在地上的双手埋在竹叶里,他伸手去摸手机,那双手一见天光,赫然能看见上面布满污泥血渍的手背。 沈林之半睁着眼皮,望着头顶妖娆到模糊的枝条,有气无力地说:“哥,你下班了吗?我在学校小竹林,你,来咳咳咳,来接接我……” 和他同桌陈纬热火朝天争论着什么的胖子懵:“啥?啊?什么?噢噢噢我操操,等等等等……”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备注姓名,又说:“哎呀呀,真是沈林之啊,咋的了?是不是打错啦?什么接你?你怎么了?喂?喂?” 他要命地踢了脚陈纬,叫唤:“沈大兄弟好像不对劲!” 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和沈林之家人相关的任何一个电话,胖子和陈维急忙朝学校后山小竹林跑去。 路上,陈纬拿胖子手机打了个电话去求助。 第21章 沈林之病[修] 从后山竹林离开,道路无端变得艰涩,楚淮路上竟好几次险些摔跤。 黑幕已经渐渐漫上天空,前方越来越暗,目之所及,体之所感,又冷又黑,让被埋在这里面的人蓦地感到茫然绝望。 楚淮路上拐了个弯去了对面小山包上的亭子里,这里僻静,建在碗粗的树林间,地势高,秋风肆掠得更欢快。 楚淮一个人走到孤零零的亭子里,站着眺望两里开外的清湖,脸上凉津津的。 半晌,僵硬的双肩扯动强健却不狰狞的肌肉,从小提包里摸出个烟盒,靠坐在红漆柱子上开始吞云吐雾,像个深沉的雕塑。 他爱着林之,恨着林之。 爱他四月花香的温润,爱他毫无嫌弃的救赎。 林之在楚淮最为人所厌恶的时间出现,却在他最辉煌的时候离开…… 或许曾经太过美丽,回忆太过完美,乍然被林之打破了,他就变得格外可憎起来。 也不知在凉风里泡了多久,直到心都凉了,他从廊凳上跳到地面,一路飞似的下山,脸被顽劣的树枝挂破皮了也毫无感知,下山就扫了一辆单车,八百里冲刺般往校外飞驰。 他需要找个途径发泄。 发现沈林之重活的那一刻,他暴虐得要杀人。 哪怕到现在,楚淮也不轻松,反倒被无数狂虐席卷心神,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横飞,头破血流,腥甜的血兴许能缓解他的舌根的苦味。 他用力砸了几拳墙壁,深深吐出一口气。 楚淮准备骑着单车夜绕清湖。 在他游到一半时,手机叮铃铃响起,一看,顿时烦闷得不想接——胖子打电话,十有九次是借作业,剩下一次用来奉承阿谀他。 电话快结束时,楚淮还是拿起手机,语气里还有压抑不住的燥气,接下就烦躁说:“没大事老子明天剁了你!!” 胖子找到救命稻草,说:“楚哥,我我……沈林之,沈林之他没气儿了我怎么办啊这里就我和陈纬两个人我呜呜……沈林之怎么就没了呢呜呜……刚刚我看他不还是好好的吗?” 楚淮紧捏车把,劲大得指骨都要突出来。 清湖边,水波荡,青柳杨,湖风遥遥,万千柔意,只有人僵硬如木头。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刚刚沈林之应该是要给他哥哥打电话,却打到在我这儿了,我听电话里的语气不对,赶紧跑去小竹林看,结果……沈林之手上全是血,蹭得脸上也是,衣服上也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他……他应该揪过自己胸口和脖子……楚哥,我怎么办?” “妈的他死了我……你他妈找我……”楚淮声音淡下去,接着又暴涨起来: “你他妈这时候不打120你打给我!!你连常识都没了?!” 胖子一愣,听声音就知道刘骆现在有多慌:“哦哦哦,对啊对啊,我太慌了…陈纬,你打给楚哥干什么,打120啊笨蛋!” 陈纬面无表情:“我手机没电了,拿你的刚按个1,就被你抢回去按了楚哥,so。” 胖子挥手:“天,我习惯什么事都找楚哥了……算了算了,你去破坏现场,胆子放大点,我来打急救电话。” 陈纬:“……蠢得没脸看。”毕竟刘骆是个每天晚上要给楚淮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确保明天有作业“借鉴”的暖宝宝。 他看沈林之只是晕厥,胖子偏偏就看成了“尸体僵硬”,好牛逼哦。 楚淮站在清湖边,声音听不出喜怒,说:“把他放平。” 陈纬照做。 楚淮:“康和医院就在学校附近,医生没来之前,先去康明买几种药。” 刘骆记下。 楚淮皱着眉,半晌,又说:“……你们喂他吃一下这个药,等救护车。” 胖子:“呀!就这样啊……” 陈纬神经敏感地下意识一问:“你咋这么清楚?” 楚淮:“……” 胖子这时候积极了:“哎哟,我来我来,多大点事。” 胖子喂(灌)完之后,也问楚淮:“你懂医啊,这些药剂精确到毫克,你怎么这么清楚?” 楚淮没说话。 胖子:“我还以为你和沈林之关系不大好呢,呵呵呵,现在好啦,你们说什么也该冰释前嫌了。” 楚淮却很冷静地,他平淡的嗓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却清清淡地平地划下一道天堑,“这些药是你们去医院给配的,与我何干。” 陈纬刘骆,“哦?” 楚淮站起来,说:“我说过和他有仇,不是假话。挂了。” 眼见楚淮要挂,胖子追问:“我靠,啥前嫌是释不了的?”他噘嘴: “沈林之虽然跟人不亲近,但人品还好吧,也很礼貌,也从来不和同学们结仇,你曾经不挺喜欢他的,怎么一夕之间反目成仇了?” 陈纬撇了眼刘骆,示意住嘴。 楚淮脸上表情淡去,挂了电话。 胖子:“嘁……”然后尴尬地笑起来。 胖子咋舌,楚淮沈林之闹起来,说实话他心里也挺不好过:“为啥呀!哎。你别说,沈林之有时候还挺让人心疼。” 陈纬嫌弃:“你恶心不恶心?” 胖子:“哥亲娘说的,我照搬而已。你有意见?” 陈纬:“……” 楚淮走后,沈林之在救护车上醒过来,看见胖子,他还来愣了愣,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轻声说:“谢谢你们,麻烦了。” 胖子正在陈纬的监督下为自己的愚蠢反思,现在赶忙抽神,说:“别别别,我没什么好感谢的,要谢你就谢楚……嗷,谢楚医生吧,楚医生,谢谢啊。” 医生不看他,说:“我姓林。” 胖子:“……啊,好好,林医生好,哈哈,我刚刚耳背,没听清楚不好意思啊,谢谢林医生了。” 胖子悲催地发现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聪明,转弯转得好生硬。 沈林之不言。 他看见摆在边上的那一袋子眼熟的西药,闭眼。 医院。 医生给沈林之做了检查。 沈林之感谢了胖子刘骆和陈纬,告诉他们有事先走,不用陪着他耗时间。 胖子却格外仗义,说:“你爸妈忙,哥哥又在接手公司的磨合期,我们反正没事,陪陪你吧。” 沈林之展开一个真诚的笑。 不多时,医生推门而入。 他拿着结果翻来覆去地看,轻皱眉:“你来之前吃过药了。” 胖子急忙帮着点头。 可这一问却让沈林之眸底微光闪过,他说:“是。康明医院买的药。” 胖子艰难扭头:“你怎么知道?” 沈林之眼眸抬眼,问:“林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让胖子陈纬万万没想到的是,医生居然点了头,还很严肃。说:“短时间里吃这个药问题不大,但有件事却很严重。” 第22章 康明医院 胖子惊:“意思是药有问题?” 沈林之笑了,也温和地看向医生。 医生抿唇,“你买的药完全无错,不论是剂量还是类型,但是……我检查了你带来的那些,发现其中有三类都是假药。重要药引剂量不足,却有其他化学成分含在里面,主体是营养片。” 三人默了。 沈林之尤其沉默。 陈纬最先开口:“这是康明医院的药。” 医生皱眉:“病人病情不算严重,只是情绪过分起伏时会有窒息感,程度以实际情况而定。只要日常多加注意,保持心态平和,就不会有事。 这药确实有缓解病情的效果,但!如果长期服用,肺部部分机能可能出现破败坏死情况。如果这个真是康明医院的药……我建议你们可以报警了。” 刘骆不可置信:“开玩笑吧……” 医生把检验单递给他,严肃说:“我是一个严谨的人,如果不信,你们也可以把这些西药药剂拿到其他医院检验,结果一测你们就知道了。” 沈林之一直没说话,苍白的脸上带着怪异的薄红,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余光一直放在刘骆两人身上。 胖子以为他是吓到了,赶忙说:“沈林之你别怕啊,医生刚刚说了你才吃一次,没事的。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以后咱不吃这药了,对你的身体不会有影响的。” 沈林之慢慢说:“我不怕。”说完,他笑了。“刘医生,烦请帮忙开新的单子,我待会下去顺便拿药。” 刘医生点头,把早写好的药单子给他,和他刚刚吃的药几乎一模一样。 胖子骂:“这坑比,我操了。” 陈纬:“公共场合,文明。”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个人,是沈林之他哥。 胖子虽然醋别人家的孩子沈林之,但实际上却对这对兄弟十分佩服,乍一看见沈均维,他笑眯眯打招呼,给兄弟二人留了说话空间,拉着陈纬遁了。 临出门,沈林之别有深意道:“帮我向买药的人道个谢。” 沈均维站床边,十分不高兴:“感觉怎么样?” 沈林之:“挺好,阳光明媚桂花飘香。” 沈均维还是硬着脸:“你不如直接搬来医院住。数数这几年你来医院多少次了!不给我省省心!” 沈林之说了个冷笑话:“哥哥你天天忙于学习忙于工作忙于恋爱,弟弟我只能用这种法子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沈均维:“臭小子!!” 沈均维让沈林之先在床上休息,自己拿着单子去一楼给弟弟拿药。 回来后把一大袋子东西往床边上一扔,忽然,他目光一定,揪起边上另一个袋子问:“怎么回事?已经拿了药了?” “那是假药。” 沈均维了解了情况,当即狂暴,打了个电话出去。 康和医院……大概要放次大血了。 沈均维问他:“你吃了?” 沈林之点头。 随即垂眸几不可查地叹气——这药,他吃了好几年呢。 翌日是周一,直到早自习沈林之的座位都是空的,应该是被沈均维勒令住院休息了。 楚淮摆出一份物理思考题,在朗朗的读书声中独自辟出一块自习区。 自习区忽然被外人闯入,楚淮皱眉望过去,又是胖子。 楚淮不语,不理他。 胖子:“哥,出大问题了。” 楚淮周围升起隔离罩。 胖子喋喋不休:“你造吗,本市第一大医院居然卖假药!!我爹以前老在他家买些医药补药的,我跟着一起吃过,现在真是满肚子恶寒。” 楚淮演算完毕,开始动笔。 楚淮有升起隔离罩的本事,胖子更有视而不见的本事,他依旧义愤填膺:“就你昨晚上让我去买的那个药吧,医生检验了,其中一大半都掺了假!!我跟你讲哦,长期吃是要吃死人的。我昨晚上赶紧放我爸去检查身体了,我现在肾疼,怀疑就是这补药吃的。” 楚淮耳朵一抽,猛然回过神来,胖子刚刚的话重新清晰起来,他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胖子不知道楚淮想听那一句,总而括之:“康明卖假药,你要是吃过他家的药,赶紧去检查,医生说吃多了会死人的。” 楚淮脚心忽然发凉。 不久,警方接到报警,几家大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竟几乎同时举报了康明。 第23章 楚淮有点懵 绯红的朝阳柔光渗入偌大落地窗,软软覆盖住办公桌边里面英俊非凡的人。 他开口,嗓音自带冷漠的威严:“什么事?” “楚总,和沈氏集团那笔生意恐怕成不了了。” 座位上的人轻蹙眉头,“详说。” “沈氏集团老总在退位,他大儿子现在渐渐熟悉了公司业务,现在逐渐稳定,看苗头……像是在转型。我们公司的人和那边去谈的时候,他说……” “……下次再吞吞吐吐,直接滚出去。” 报告的人吓到,开口一下就顺溜了:“说是我们的生意违背了他们新总裁的宗旨,过不了。” “呵呵呵……哟,新人啊……年轻人。” 下面人没说话。 座位上的人腿上一蹬,180度转身,面朝绯阳的红脸儿,笑:“青涩啊。啧啧,沈家大公子还在念大学吧,老沈就这么想退位了。” 秘书不敢接话,他只是个传话筒而已。 “噢,说起来,我那儿子呢?批给他的那个小公司他做得怎么样?” 秘书:“那公司在绝境中,起死回生了。”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哈哈。他近来可有什么大动静?” “让他的助理去找律师,告了康明医院。” 座上人拧眉。 秘书提示:“康明销售假药,好像是把把公子给惹着了。” “他妈在医院怎么样?” “病情没有进展,但还算稳定。” 座上人点头,“去吧。” 留下一个人沐浴在偌大的公办室里,暖洋洋的笑者:“转型,可别当了我的路啊。” 日子照旧前进。 课程即将进入高三,谁也没多的心思去管别的了,就连胖子也比平日专心了许多,找楚淮和沈林之也不光光是抄作业,有时还要问问思路。 当然,问题,他更多的是去找沈林之。 虽然刘骆觉得楚淮和沈林之之间的气氛更怪异了,但从来不干涉自己和沈林之接触,心胸坦荡。 至于这怪异的气氛实在一言难尽……比方说有时候楚淮见了沈林之,好像要对他说什么话,但沈林之总是先他一步开口打招呼,笑得十分温和,频频搞得楚淮的话堵在喉咙,就这样冷着脸擦肩而过。 以前吧,刘骆和楚淮走得更近些,便总能看见沈林之时不时朝楚淮撇过来一眼,他以为沈林之在看自己,浴室过去和他打招呼,后来才知道他看的是楚淮。 除开视线,沈林之好歹还会大度地找机会和楚淮说话借此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然鹅现在!!!沈林之居然再也没有和楚淮说过一句话!! 半个学期都过去了,沈林之见了楚淮不打招呼,只是像对所有路人那样对楚淮笑笑!! 刘骆看楚淮几次三番哽话,总觉得他是要问沈林之什么,但每每自己问楚淮,楚淮就心情格外不好地把他挥开。 刘骆见此,十分理性地表示理解沈林之,毕竟楚淮这暴脾气,他自己也是脑壳坏了才觉得这暴躁不是“暴躁”而是“man”。 这沈林之的热脸嘛,贴了楚淮太多次的冷屁股,渐渐的也就冷了。 但谁知道,这康明的药,便是哽在楚淮喉咙里的一口血,吐不出,咽不下。 他自己知道,沈林之五年的药,都是他从这个在本市最权威的医院买的。 他买了五年,沈林之也吃了五年。 却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但沈林之最后那场重病,谁说不是他种下的因呢?可要他开口去问,要他说什么? 沈林之笑着招呼他如同招呼路人,也说明了他的态度,再去纠结上辈子的事,算不算是自己在纠缠。 话被沈林之堵住,楚淮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这就成了一根刺。 高三开学,第一周就是周考,成绩出来,例行换座位。 楚淮已经在教室左边扎了窝,除了高中第一学期,后来连续两年都在同一个位置,不仅光线好,位置宽敞,与胸部平行的窗户下还有一个近五十厘米宽的迷你阳台,本来是用来放些花草装点教室的,但这群高三的狂人,日常嫌弃位置不够用,书本摆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个绝佳的地方。 楚淮自然不例外,在他的平行范围内,各种书籍摞了两摞,让他坐的地方倒是轻松不少。 这一次周考,楚淮发挥了鸿蒙之力,两年半以来第一次考过了沈林之,跃上班级第一。 按理说他是个成熟的人了,但……他看到成绩表的那一刻,还真是……别提说爽了。 刘骆笑眯眯拍他的肩,说:“哥,万年老二也有压老一的一天。” 陈纬:老一……胖骆你怕不是个傻子。 楚淮很淡定地扯出一抹深沉的笑:“这很正常。” 然后他一贯平静的心情难得欢悦了一丁丁,踏上座位仔细看自己的试卷——没有大问题。 高兴只有那么一会儿,坐到位置上后看见那些书和练习册试卷,脑子自发屏蔽一切外来干扰,沉入学习。 身边做了个人。 楚没注意。 班上已经好些人都选定了位置,这个应该在班级十几名。 这几个学期早有了经验,换个同桌换个心情,也不错。 他算有礼貌,抬起头礼貌说:“你……”尼玛!!! 他像是牙齿过敏一样嘶了声,“呲,沈林之!!” 沈林之笑着点头嗯了声,打开巨大的收纳箱摆在课桌底下,摊开一本化学专项练习册,开始根据公式演算一道过程复杂的实验题。 他看上去很高冷。因为皮肤冷白,阳光一照,视觉上更冷。 被沈林之无声笑着抗拒久了,楚淮也习惯了。 两人坐一起,刘骆倒是高兴,毕竟一个是自己初中就“熟悉”(欺负)的同学,一个是自己出生就伴随的“别人家的孩子”,这感情联系起来,他浑身舒爽。 只不过两人那种迷之相处方式让他很不快乐。 但楚淮总高兴不起来。 他有烟瘾,上辈子带来的,重活后已经偏克制了,但烦闷的时候仍然想要抽一根。不过每次出去,难免要碰到沈林之。 尤其是沈林之平时上课喜欢把凳子往后靠,借力靠在后边课桌上,上课听讲十分认真。下课了又忘了把凳子挪到前边,于是把出去的空间全占。 要是另一边有条路能出,他绝对不招沈林之。 但现在显然不现实,另一边是墙,除非他愿意撞上去给自己剔骨。 这种情况下,楚淮便咳一声,或扣扣沈林之桌角,并不多说话。 但要是遇到沈林之睡觉,咳不醒,敲不动,他最开始让后桌醒着的同学把沈林之叫醒。后来后桌的也爱上了睡午觉,楚淮只能亲自来。 这样久了,楚淮就直接踢踢桌腿,沈林之自然便醒了。 但是,楚淮自己是个物理课代表,时常进出收作业,但沈林之总是不自觉 ,非要他提醒,不过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因为只要他一提醒,沈林之绝对立马让开。 就算无数次被自己吵醒重要的午觉,他也没发作过。 以前他是有起床气的 。 与此同时,沈林之自己还是个化学课代表,经常有人会拿着问题过来讨教,要是问化学,那感情好,走道被量溜书占了位置,显得十分逼仄,下课有人来往,问题的人被路人一挤,挤到沈林之身上,沈林之瘦,吼不住,难免挨着楚淮。 但这时候还没等楚淮反感,沈林之先十分抱歉的朝他点头,一个表情动作直接把对不起和谢谢你一起给说了。 楚淮扯扯手,垮着脸把自己往墙边挪。 有物理和化学同时有问题的,那可得!关系平淡的还保持着问题的谦逊,好歹一个一个泾渭分明地来。要遇到关系还可以的,直接人凑到沈林之面前,指着一道大题绞尽脑汁,等沈林之进入思考后,那人就抽空朝边上楚淮后一句:“亲,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看看这道题,待会给我讲。” 楚淮黑脸:“我上辈子是撬了你家祖坟!!” 发作业时,楚淮的作业本十有八九是发给到沈林之桌上,让他给帮忙递到楚淮手里。 楚淮便警告:“我就坐这儿呢,你下次不能直接给我?” 发作业的:“你在那旮旯里边,我的天线伸不进去,只能请求外援了。” 楚淮:“……” 沈林之把作业本轻轻放他桌上,清淡道:“没事,不麻烦。” 楚淮:“……”我他妈不是怕你麻烦。 沈林之是对一切都不介意,但楚淮却是啥啥都介意。 这样一来,一两个月一晃而过,楚淮慢慢慢听到了点容易让人产生不适的言论。 这不,言论又来了—— 孟钦坐在楚淮和沈林之两人课桌三八线(课桌相并自然形成的那条线,两人默契地都不越界)的中间,杨眉:“楚小媳妇儿,沈大哥哥,周日一天假,去爬山不?” 楚淮火山爆发:“滚!!” 沈大哥哥弯起“大哥哥”般的笑脸:“不去了,有个数学竞赛。” 孟钦遗憾,斜眼瞟楚淮,“小媳妇儿你呢?” 楚淮阴沉:“你有本事再叫一声试试……” 孟钦:“楚哥楚,哥,开玩笑嘛,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许毁我脸,啊啊残暴。” 放学了,楚淮很快收拾好书包,高冷着脸大步越过沈林之出去。 沈林之被楚淮的鞋邦铁扣刮了书包,轻呼了声。 楚淮暗骂:“操……” 沈林之温开水似的:“没事,你走吧。” 楚淮:“……”老子招谁惹谁了!!! 第24章 楚家公子 这种迷之相处方式一直持续到高三上后期,有一次老师陆续叫了五个人去办公室。 回来后,沈林之和楚淮这种不像坚冰也不像柔和的态度终于被打破了。 是沈林之先开的口:“你接受保送吗?” 楚淮眼睛也没眨,不带感情地说:“节省时间,为什么不接受?” 沈林之点头,然后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刘骆凑过来砸吧嘴羡慕完了,说:“沈哥你呢?” 沈林之拧眉说没确定。 等到了大三下,楚淮照常来学校,报道的时候撞见了沈林之。 楚淮习惯性没说话。 沈林之招牌式笑笑。 陈纬看见两人,“你俩还来干什么?” 楚淮撇眉:“朝大商学院不是最好的。” 沈林之轻叹,惋惜般,“我一直没确定,错过了时间。” 陈纬萧瑟回答:“……哦。” 转头又看见孟钦,他笑:“你怎么也来了?” 孟钦:“啥?为什么不来?” 刘骆走进教室,看见孟钦问:“你不是被保送进朝大了吗?” 孟钦贼兮兮道:“家里逼事儿一大堆,学校多好玩,”他眨眨眼睛:“陪你们浪高三啊。” 三人笑起来。 …… 开学后,周考时沈林之继续着他的年纪第一,进教室就开始搬动收纳盒。 楚淮朝里面看了眼,皱眉。 沈林之换座位了。 楚淮面无表情:“挺好。” 万年老二重新回到他头上,他去老位置坐定。 他发麻的脚一伸,被一个东西挡着了,他低头一看,发现了站在教室中间的沈林之的收纳盒。 沈林之和孟钦说了两句话,然后回座位坐下——楚淮前排。 楚淮无话可说,因为沈林之这样子……明显是看上边上那个迷你小阳台了。 不过楚淮本身就有那人当透明的天赋,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 一大叠照片和介绍放在沈林之书桌上,沈林之看向他哥,哭笑不得。 “哥,这事儿你自己决定不就得了。” “培育新人很关键,各方面都要分析,市场前景发展前程……我现在被那些守旧的老古董搞得精疲力尽,你可抽出点时间帮哥看看吧。” 沈林之闭嘴了,把作业摆在一边,帮他哥哥选着公司将要培育的娱乐新人。 “哥,杨纤笠是个很有潜力的明星,熬了几年,一直没有发展机会。听说是性子太傲,不愿低头。人长得很不错,而且他和原来公司的五年合约快到期了。” 沈均维鲤鱼打挺起来:“你关注起娱乐圈来了?” “在你要进军娱乐圈之后。” 沈均维挠着沈林之的头大笑:“我的好弟弟啊,怎么这么贴心啊,小心肝给哥哥笑一个。” 沈林之垮脸:“我要告诉蒋可。” 沈均维:“……”他咳一声,滑着凳子凑过去把手搭在沈林之肩膀上,和沈林之一起翻着那些新人的照片和介绍。 不一会,助理发来杨纤笠的信息,沈均维挑眉,毫无意识地把手伸上沈林之脑袋,一边挠一边说:“不错,杨纤笠确实很有潜力。不过今年二十六了,这年纪……” 沈林之挑出几张照片和照片对应的介绍放在边上,沈均维还在电脑上处理公司文件,两兄弟排排坐在宽大的书桌前,半点不显得拥挤。 挑选完毕,沈林之拿出作业开始奋笔疾书,等他完成后,沈均维却已经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沈林之盯着自己哥哥的脸看了很久很久,目光怀念。 然后伸手从桌上盒子里拿出一个软夹扣在他哥鼻翼两边,自己放轻动作麻利地收了书包放好后,哈欠着缩紧大床被子里。 不到三秒,桌边哼哼一声,沈均维喘着气儿醒了。 正憋得面红耳赤地要发作,但转眼看见沈林之床上小小的鼓起,他瞬间心软了。 累得哈欠连天,帮沈林之掖掖被子,倒头在另一边睡了,也不管有没有枕头。 长大后他很久没和弟弟一起睡了,细数,都快一星期了!!公司那群人真是让人恼火。 …… 落地窗前,夕阳西下,暮色将近。 楚境眼中冷芒锋利,他语调拔高:“拒绝?我倒小看了这位沈大公子,倒是真傲气!你亲自去谈,这装生意必须成。” “是,我尽力。” 楚境:“阻了我路……” …… 填报志愿那几天,沈林之脸上的招牌笑容没了。 那天,楚淮的长腿弯曲太久,他蹬蹬沈林之的收纳箱,抻不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在黑盒子里,浑身难受,他语气不好,说:“你的书都在阳台上,麻烦你把这箱子弄走OK?占位。” 沈林之动了动,左右看看,最后把收纳箱放在自己课桌底下,几乎占完了所有空隙。他脚委屈地弯在凳子前,难受了就在狭窄的缝隙里活动一下。 楚淮看了眼,抿唇:刚才那位置确实是最适合放收纳箱的地方了。 沈林之现在就像个包子,也不和他多说话,自己说什么他就默默做了,不烦自己,也换了座位。 自己没必要太过苛责,他正要说:要不你还是放这儿? 就看见沈林之回头,问他:“你会考哪个学校的商学院?” 楚淮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锦大。” 锦大偏重经济学,在全国,他的商学院是毫无疑问的龙头老大。 沈林之:“哦。” 如果是这个学校,以沈林之的学习,如果不选经济专业,那么到这个学校其实很没必要。 楚淮拧眉问他,语气淡淡防备:“你不会也要去吧?你对商业有兴趣?” 沈林之犹豫了一下,反问:“你觉得我有这方面天赋吗?” “我怎么知道?”有当然有,可沈林之最厌恶商场的两面三刀的阿谀奉承,上辈子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曾经最喜欢的实际上是绘画,但家里不喜欢。这次有选择,为什么还要选自己最厌恶的专业。他想去锦大,除非是为了…… 楚淮摆摆脑袋,对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十分抗拒。 沈林之这一年半做得很好,楚淮已经没那么防备他了,但如果他转折生硬地去了锦大,怕是楚淮又会变回以前那样。 于是沈林之表现得很自然,小心试探:“其实学商业也很好,我哥就是这个专业,也在锦大,他跟我说……” 楚淮声音已经冷下来,多少也猜到沈林之的想法,冷硬道:“你不用跟我说。” 沈林之:“说锦大很好,我学了以后还可以给他帮忙。”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说:“我爸妈也这样想。” 楚淮不再看他,只说:“你想去就去。除了锦大,其实朝大商学院虽然差点,但也不错,能接受。” 沈林之浑身一定,然后说:“呵呵,我又没说我要去锦大,我不喜欢商业,你知道的。锦大很好,你别错过了。” 然后转身就在志愿书上写了朝大的名字。 沈林之出去上厕所,纸放在桌上,被两本书压着,但不知是不是刻意,漏出了一个角落,让后座的楚淮看见了他的第一志愿。 楚淮放了心,却又觉得心里有点微妙的难受。沈林之这样,他莫名觉得自己压迫了他。 …… 一场准备已久的大战完毕,楚淮紧接着还有件大事。 六月三十,楚境将办一场四十岁的生日宴,同时广邀来宾,承认他楚氏大公子的身份,这也意味着,楚境要在公众面前承认|淮将是楚氏集团下一任继承人。 楚境现在还年轻,楚淮真要上任不知道还要多久……楚淮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他推下台最合适。 宴会上,楚淮意气风发,大学录取通知书更是给楚境脸上添光,楚淮站在楚境身边,不知听了多少恭维。现在的富二代纨绔太多,这样优秀的父子,着实让人羡煞。 沈家作为楚沈韩蒋四大家中的老二,当然也来了宴席。 蒋可的父亲蒋汉光正和楚境寒暄,蒋可透过人群看见她闪闪发光的沈大哥,对蒋汉光说:“爸,我过去一下。” 蒋汉光却拉着她,目光轻闪给他打提示:“你这孩子,看见楚小少爷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去,和楚小少爷说说话。” 蒋可难以接受:“爸!” “快去!!” 楚境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说:“孩子是要多多联系,以后感情才好。” 蒋汉光讨好:“哈哈哈,您这话说得实在。” 蒋可朝楚淮无奈一笑:“嗨,又见面啦。” 楚淮点头。 蒋汉光:“可可,陪楚小公子散散心去,别耷拉个脸。” 蒋可圆眸一瞪,应了声哦,扯扯楚淮,然后直接跑出去找他的沈大哥去了。 留下的楚境和蒋汉光说话。 楚境不经意说:“沈家在转行啊。” 蒋汉光皱眉:“这我晓得,可断了我不少财路,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还要楚总你时常帮衬一点……” 楚境狐狸似的笑起来。 哥被蒋可缠住了,沈林之只好独自行动。 端着杯红酒悠然走到一个角落坐下,他拿了一个小蛋糕慢慢品尝——味道上佳。 不多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体态略丰腴的女人,在晚宴四处转一圈寒暄后,她走向餐桌…… 沈林之知道这个女人,职场新贵,白手起家,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曾被两任丈夫抛弃,后来受了刺激,行事有些极端。 见女人看见自己,沈林之出于礼貌,点头温和地打招呼。 女人凤眸一眯,眼中的凌厉化去,招呼沈林之:“小公子是哪个公司的新贵,我曾经竟没见识过。” 她走近,看向沈林之吃的糕点,自己也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沈林之摇头。他不是新贵。 女人笑笑,可能是看自己没价值,又去和别人拉拢关系了。 沈林之安然自若地靠在角落里,觉得这喧闹的宴会也别有滋味。 楚淮光鲜亮丽,现在已经喝得太多了。 沈林之看着楚淮的游刃有余,心里慢慢烧起来,一直烧到脸上。 他睡意上涌,渐渐整个儿精神都懈怠了。 宴会快要结束时,蒋可被他爸拉着要她去送楚小公子去楼上休息,蒋可回头看了眼沈均维,满脸委屈。 沈均维朝她眨眼,蒋可噘嘴。 眼看楚淮走了,沈林之却皱起眉,自己不过喝了一口酒,怎么也晕乎起来。 这时,视线里走来一个偏丰腴的女人,她说:“怎么了?还能走吗?要不我扶你上楼吧。” 沈林之心里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25章 蒙眼 沈林之站起来要自己走,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不是一星半点的软,若不是女人扶着她,他差点就摔地上。 沈林之防备着:“等等……”他推开女人:“我自己能走。” 女人带着他进了电梯,别有深意地笑问:“小公子,你主儿是谁啊? “咂,我还真没听过。” “沈均维是我哥!!!” “呵呵呵,你哥哥刚刚已经带着他弟弟走了,两人还坐着同一辆车。难道你是他的人?” 沈林之被她放在床上,自己却不打算出去。 沈林之早知道这人爱包.养小年轻,现在是扎扎实实被吓到了。 他抄起个桌边铁盒盖,“你敢!!!” 她却说:“我当然不敢,是别人要你。”女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她其实是被人请来帮忙的,那人说他看上了沈均维身边的一个小情,念念不忘却碍于沈均维一直得不到。只要她帮忙让两人睡一觉,她近期的资金问题将全部得到解决,公司绝对会往上迈很大一步。 但有个条件,要蒙住对方的眼睛。 她看对方年轻,可能是第一次看上个男人,两方大概认识,所以要遮着眼睛,也兴许是怕小情看见他认出来后惹麻烦。 对金主身边的小情而言,被别人睡了这种事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泄露出去的,所以……她心动了。 沈林之身体逐渐燥热,他眼睛被紧紧蒙着,双手被分开锁在头顶床沿上,急得浑身颤抖。 强装冷静:“你是雀明公司的老板姜氏,离过两次婚,和第一任丈夫有一个儿子……我真的是沈氏集团沈均维的弟……” 嘴巴忽然被人点住,那双手很凉,但气息和刚刚那个女人身上的完全不一样。 沈林之惊颤:“你又是谁?姜茗!!姜茗!” 没有应答,那个女人居然已经走了。 一个被欲望填满的声音哑着说:“她走了,我来了。” 手指从沈林之唇角离开,在他脸上流连,摸上他鼻子,眼睛,在唇角研磨,然后一口咬伤去,很疼。 那只手覆盖到沈林之脖子上,犹豫一下,开始接沈林之的衬衫扣子…… “别,你到底是谁?” 那人叹气:“可惜我不是楚淮,你会失望,但我没办法……我知道你高考志愿压根没填,你要出国……你出国了,我连看都看不到你了,我们没时间了。楚淮那蠢货有什么好,你怎么一直望着他,一直追着他……” 沈林之浑身冒火,却强行压抑:“别这样,你别……唔……”这人咬他! “你哭了。”他声音太哑了,沈林之晕乎地脑袋甚至找不出一个和这声音吻合的人。 “哭吧,哈哈,哭吧,你一哭我就好兴奋,我忍不住了。” 这人动作加快,直接把扣子崩坏。 “住手!!”沈林之急急道:“我们认识,我们认识对不对!你要什么你跟我说,别动我,只要你别动我……” 那人愤怒起来:“因为我不是楚淮吗!!!你眼睛得多瞎才会一直盯着他?!我身体不比他强壮吗?我学习不比他认真吗?最重要的是,我比他爱你啊沈林之!!” 沈林之用力拧手,被扣住的手腕慢慢勒出血色。 徒劳地躲避他的动作,声音微抖:“你连脸都不敢露,算什么爱,这是强|暴,□□!犯法的!!!你不要冲动……” 那人手上动作一顿,再次吻上沈林之喋喋不休威胁他的嘴,沈林之咬他,被男人捏住下颌骨,用力也只能咬到自己的嘴臂。 他大口喘息,狠狠忍着剧痛也要闭合嘴巴。 那人本来还很兴奋,扫荡沈林之的鲜血,可不久,他蓦然心疼起来,赶紧放开沈林之。对他的伤口轻轻呵着气。 不久,那人又动起来,温和了许多:“你想激我。我家没你家那么雄厚的实力,被你看见我家就完了。” 然后,他俯下身还要去吻沈林之。 沈林之剧烈翻滚身体,黑色的眼带两边泅出更深的颜色,手腕泊泊渗血。 “不管你是谁,你要是动我,你会后悔的。” “我愿意赌博一场,以后不要再追逐楚淮了,否则我会把今天即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你不知道吧,我在录像呢……” 沈林之僵硬成石头,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连表情也凝固了。 他咬住沈林之耳朵,辗转品呷,手上四处点火。 楚淮,楚淮,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你在哪?别生我的气了,能不能再救我一次?楚淮,楚淮…… “楚淮!!楚淮——” 那人一把捂住沈林之的嘴巴,声音狰狞起来:“你他妈还对他念念不忘?他对的冷言你还没吃够,你是沈家二公子,不至于这么下贱。” 沈林之情绪喷薄,狠厉阴鸷道:“你懂什么!你他妈知道什么!!我跟他的事,谁都不能插嘴!!” “你就是下贱!” “我就是!!!恶心的人,你今天动我,我找到你,一定把你扒皮抽筋——” “……你不是这种人。” 沈林之忍得浑身颤抖,满嘴都是红,他说:“你,试试。” “呵,呵呵呵,我不信。” “沈氏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哪怕倾尽全力我也会找到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你要就做,别在这儿恶心地舔来舔去!!” “急了?” 沈林之听见拉链声,头皮炸开:“等等……” 沈林之心绪震荡,刚刚的硬气好像抽走了他所有的氧气,现在喘息得尤其剧烈。 那人还没上身,自己先激亢起来:“我好爱你,林之,林之。” 他在自己解决。 没多久,那边发出一声深长的喟叹,好像想着沈林之自*都爽.极了。 沈林之手腕下血染红了一大片,被锁住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意识逐渐沉迷,身体却越来越热,神智逐渐被烧化。 他望向虚空:“楚淮……抱抱……” …… 楚淮头晕脑胀地在蒋可的“搀扶”下往楼上走,她还跟自己打探自己和沈林之的近况,又抱怨为什么不和她联系,她知道很多沈林之的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都了解一些,还有沈林之家里的情况巴拉巴拉的,尤其强调了他哥是个弟控,所以一定要小心他哥。 楚淮看她有八只眼睛,说话有十六层回音,能晓得她说啥才怪了。 上辈子他酒量好是久经沙场练出来的,这辈子……这身体没太碰过酒,一来就这么猛,他有些受不住。 蒋可嫌弃地把楚淮放到床上,总算完成任务,赶紧给沈均维打电话。 电话占线,正在通话中。 又打了一遍,还在通话中。 刚把手机放下沈均维又打了过来:“小可,我现在赶过来,你还在酒店?” 蒋可说是。 沈均维接着问:“看见林之了没?” “没啊。” “帮我在四处看看。” “哦,好。” 楚淮刚躺下,胃里一阵剧烈翻涌,满屋子找厕所,结果哪哪都找不到,撞了几次墙,他从没带上的门口跑到走廊,冲向公共卫生间。 用力冲脸漱口后,他的意识可算是清明些了。 然后就看见沈均维站他面前,问:“楚淮啊,看见林之了吗?” 楚淮皱眉,恹恹道:“没。” 沈均维焦灼,自言自语:“我还以为这家伙回家了,结果家里没有。他手机来酒宴之前才充电,电量满格,从不会无故关机,这人去哪了?” 楚淮要往房间走,随口说:“他是大人了。” 沈均维:“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楚淮:“……” 沈均维:“又闹矛盾?” 楚淮:“……!” 沈均维眼里,楚淮是沈林之看中的人,那关系自然不一般,他平时也高看楚淮一眼,现在理所当然地想拉着楚淮和自己一起找人。 楚淮摆摆脑袋,说:“你去下面登记处看他是不是去楼上包房休息了。” 沈均维:“嗯,我去楼下看看,你也帮忙注意些。” 楚淮打了个哈欠,转头要进屋。 临关门前看见走廊有人路过,他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这人逮着上酒的机会可劲地夸他加自介,一度忽视了他因喝得太多而逐渐难看的脸色。 他随口一问:“何经理,又看见沈大少爷的弟弟吗?” 眼看何经理见了宝似的要来阿谀他,楚淮烦不胜烦却不好明着发作,赶忙填了句:“没看见就算了,只是楼下沈大少爷在找弟弟。” 何经理:“楚少,哈哈,楚少,见过见过,这酒店哪哪我都清楚,每个客人有几根头发丝我都留意着,当然见过。” 楚家的产业,可是和他们酒店有这莫大关系啊,这楚少以后就是下一任金大腿,提前抱紧准没错。 楚淮不甚在意说说:“哦,那就好,下去后给沈大少提个醒。”然后作势要关门。 何经理又说:“不过具体位置还要再等等才能确定,您要不和我去看?” “看什么?” “录像啊。” “……”客人的头发丝感情是它在帮着你数呢。 出于隐私保护,最多只能给客人展示公共区域的录像。 楚淮并不关心沈林之的去向,不过看沈均维那么急,心里也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好的感觉。 目光恍惚许久,忽然视线一定,就看见沈林之被一个女人驮进了包间。 “沈林之不爱喝酒,这女人是……出事了。” 楚淮:“把这个房间正对面的实时摄像放出来。” 何经理瞬间难做:“这个……” 楚淮:“叫你放出来!没看见要出事?” 楚淮眼神啥时间从慵懒变得极有杀伤力,盯得何经理头皮发麻,他边动作边说:“好好,听楚少的。不过这是犯规的,以后楚少要是能记得何……诶?怎么是黑屏?” 楚淮额头青筋迸发。 很快,从走廊的摄像头里看见一个男人进去。 女人出来了。 因为走廊总摄像头太远,完全看不清那人是谁,连年纪都看不清。 楚淮喉结滑动……就在何经理冒冷汗时,他要了钥匙,拔腿狂奔出门。 第26章 你醒了 何经理跟着跑了一截,后来看楚小公子火气有点大,赶忙又停住脚步。有事些他可掺和不得。 楚淮的脑袋几乎被酒精蒸熟了,但此刻目的却格外明确。 山海呼啸般冲到门口,倚靠在门上,扭把手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门内: 那人一直没动手,只渴求地说:“林之,想要你就说出来,我帮你。” 沈林之嘴角拉起一抹痛色的笑:“想,你来。” 那人靠近,直到沈林之一口咬住他,他才痛呼,晓得自己是被糊弄了。 他抽气,颤声说:“别咬,血脏。” 沈林之模糊地开口:“血,好!”牙齿入得更深。 楚淮插了钥匙,可门还是推不开,他扬起一脚轰隆踹去,门里面发出重物倒地的声音,楚淮推门时有阻塞感,但他力气大,硬给挤出一条路。 到了屋里看见眼前的一切,他险些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第一眼是看见一个男人趴在沈林之身上。 第二眼是……这个男人的肩膀被沈林之发狠咬着,血肉模糊。 第三眼…… 是沈林之先看见他的,张嘴要喊他名字,在他张嘴那一刻,痛苦地伏在沈林之身上的男人也得以解脱,面色发苦地站起来捂着伤处。 却不防侧面飞起一记横踢,他干脆利落地被拍在地上,一只手手腕剧痛,毫无疑问至少是骨折了。 沈林之:“钥匙在桌上。” 楚淮给他解了,一眼也没对上沈林之的眼睛。 看到他手腕几乎勒紧骨头的伤,心里震颤万分—— 是的,在楚淮眼里心里,从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这样对沈林之,从来没有!!沈林之一只被他护得好好的,初中是跟班,高中是护卫,大学是男友,以后是丈夫,绝对没有任何人敢让沈林之流血!!!他曾护宝护了那么多年的人,本能都刻进骨头了,凭什么朝夕之间就被辱成这样? 这个人,该死! 他解了眼带,盖住沈林之奇异发红的身体。修罗似的转头,大步过去一脚踩上那人的脖子,磨牙:“抬头。” 那人刚刚还很硬气,现在却突然垮了肩膀,但一直背对沈林之和楚淮,一声不吭。 “要老子说几遍,你他妈的抬起来!”他用脚把人下巴勾起来,才看见小半张脸,那人却用力偏开,还在挣扎。 小半张脸,却让楚淮足足愣了三秒,三秒过后,如飓风来临,树倒山催。 他蹲身一把拧起那人衣襟,难以置信:“你……为什么?” “呵呵……真他妈服了你!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楚淮,我喜欢沈林之。”他没挣扎,还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洒脱气。 “你明明有女朋友……” “是啊……我有女朋友……我他妈的在注意沈林之后,看见沈林之一直追着你求而不得之后,看见他痛苦得砸墙之后!我去找了个女朋友!!你说我可笑不可笑?”说着他还真笑了笑。 楚淮给了他一拳。 孟钦唇角破了,他继续笑:“我观望了一年,接近了他一年,嗯,和你自作多情地比了两年,我一直在跟我自己斗。楚淮,我们是朋友,我没想和你闹成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沈林之,你讨厌他,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出手,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对他避之不及不是吗?楚淮,难道就因为你和他是初中同学,就因为你早了我几年,他就和该眼巴巴望着你被你骂被你……” 身后忽然爆出一声中气不足的急喝:“孟钦,你住嘴!” 那人猛地一颤,顿了许久,声音小了许多,对楚淮道:“我这样只是为了博他的注意而已……你不爱,总不能限制我的追逐。” 楚淮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怎么是这样?怎么是他? 楚淮忍不住声音里的质问:“你就是这样追的吗?” “我……我……” 沈林之不知什么时候穿了衣服下床,颤巍巍走过来,在楚淮看见不就后背阴寒地看了眼孟钦,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沈林之一只手指掐在伤口上,脸上平静到残忍: “我来帮你说,因为你家里人不可能接受你喜欢一个男人,所以你从来不敢表达,从来不敢在人前显露丁点异样。你重视你的朋友,社交圈,不想做异类被说闲话,知道我的动向后,酒喝多了的你终于忍不住了,不过还是只能偷偷摸摸地强迫别人。” 孟钦痛苦:“林之……” 沈林之声音不大:“别说你喜欢我。” 孟钦:“我……” 沈林之:“被别的男人喜欢,是怪难受的。” 楚淮眼眸轻颤。 孟钦:“……什,什么……” 沈林之转向楚淮,眼色转柔:“楚淮,谢谢你。” 楚淮点了点头,压住心里被勾出来的异样,他只怪自己是酒喝多了,皱眉说:“我会报警。” 孟钦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 沈林之停住脚步,居高处看了楚淮一眼,光着脚往桌边走,去找这里自备的医疗包。 楚淮顿了两分钟,开始摸手机。 孟钦隐忍:“楚淮,这件事真的不能私了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孟钦沉默,忍不住伸手压住楚淮要打电话的手。 “我错了。我……林之,对不起。” 沈林之没说话。 孟钦感情迸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教室,是……” 沈林之:“我没想知道这些,你也不用说。” 沈林之腹部的黑衣服已经被手上的血泅湿了一大片,脸色也格外苍白,但他的淡定让人没发现他的隐忍。 沈林之坐在桌边时不时看一眼楚淮脸色,给自己擦药时,他又看了眼楚淮,然后低下头轻轻说:“楚淮,私吧。” 楚淮一愣,皱眉:“你愿意?” 沈林之笑了:“你不愿意吗?” 楚淮眉头耸得更高:“这是你的事……” 沈林之挑眉:“真的?” 楚淮:“……”他把手机放在沈林之身边,妖妖灵三数字已经按好,就差个拨打了。 楚淮:“他是我兄弟,可这是他伤了你。” 沈林之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帮你兄弟,要帮我呢?” 楚淮一震,面色不喜。 沈林之继续说:“你现在难过吗?” 楚淮反声质问说:“就算现在躺床上的是个陌生人,我也会这样。和是不是你,有什么关系?” 沈林之这次依旧低着头,很久后,声音也依旧很轻:“所以,私了吧。” 沈林之站起来时颤巍巍的,头晕目眩。 “楚淮,我现在不方便,你这人就这点不好,真不好掩饰。你要保全你兄弟,想想怎么私了最好,我先……走了。” 门是被沈林之用胳膊打开的。 他想的是,怎么处理孟钦,也能看出来楚淮眼中的他有什么分量吧。 如果楚淮完全不怪孟钦……那么楚淮对自己……沈林之不敢想。但如果楚淮不要孟钦付出代价,那孟钦这个人——沈林之又用力挖了自己的伤口,血把衣服浸透,顺着衣尾滴答出来。 出门后整顿精神,看准一间门牌和没关紧的门,他立马闪身进去。 里面有一个见酒店特殊服务踌躇坐在卧房床边,沈林之庆喝一声:“出去。” 那人刚想问他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就看见那个语气莫名其妙很冲的人很快钻进浴室。 出来后见那人在客房犹豫了小半个小时,沈林之又冷着脸警告。 但他是被经理送进来给楚小公子“端茶送水”的,任务没完成……楚小公子不高兴…… 直到他眼中会因为没被伺候而不高兴的楚淮堪比火山爆发地说了句‘出去!!’,他终于没有心里负担了,赶忙离爆发源十万八千里,连他屋子里进来一个陌生人都忘了告诉他的楚小公子。 楚淮进了屋就打开冰箱从里面抱出一堆酒,红的黄的白的紫的…… 喝了两瓶,脸上莫名有些黏腻的湿濡,他撑着身体站起来,透过镜子一看,脸上居然有红色的血迹,被眼里流出来的玩意划下两道白杠…… 楚淮见了鬼似的,赶紧把脸糊成一团脏。 “操,哪来的血。咳咳咳。” 楚淮醉出幻觉,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说:“我身上的。” 楚淮:“你谁?哦,你啊。” 沈林之说:“我扶你去厕所洗洗。”他手上伤口已经上了药,被自己包扎好了。 一直被沈林之扶到厕所扶到洗漱室最后来到卧室,楚淮话都没说一句。 沈林之脸上不正常的红已经蔓延到脖子以下,楚淮看了看他的手心,那里都是绯红的。 楚淮:“你……” 话没说完,已经被沈林之轻轻附上来,他只听见沈林之轻轻在他耳边吐息,说:“谢谢你救了我。” 楚淮:“不,不许谢。你又这样,我们之间哪来的谢,哈,别急,哈,唔。” 他不住喘|息。 沈林之怀念般用唇描摹着楚淮的脸,手也不停,楚淮被他弄得难受:“你好慢。” 坐在楚淮腿上的沈林之发出噗嗤一笑,却被楚淮疾风骤雨地掠夺了去。 …… 楚淮这方面一旦得趣,总恨不得把沈林之拆吞入腹,一夜就能要去半条命。 但楚淮第二天起来依旧能保持他的生龙活虎,往往大早上沈林之累得起不来时,他醒了会盯着沈林之看宝物似的看半天,备好早饭后,再上床躺会,躺着躺着就躺倒沈林之身上,用脑袋把他拱醒,或者猴急地钻到被子里去耍流氓,没多久就能把沈林之弄醒。为了满足楚淮的过分旺盛的经历,沈林之遭了不少罪,腰酸背疼都是常态。 好几次沈林之一睁眼,险些被活色生香的状况吓得缩进被子。 但这次沈林之心里有事,所以没有经过任何打扰就醒了。 他看见楚淮早醒了,就坐在床边,不过颓得像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沈林之心里忍不住发紧,他看了眼时间,九点了,很晚了。 他这才闻出房间里全是香烟味,楚淮旁边烟灰缸里都堆满了。 沈林之五指近乎痉挛,手腕被撕扯得很疼。 他昨晚不该睡着的! 他应该离开的! 他不该听了楚淮那些话就被迷了心智,乱了阵脚,楚淮昨晚明明是醉了,哪里是不怪他了? “醒了?”楚淮声音像是被磨过砂。 沈林之睫毛微颤。 第27章 你满身伤[修] 楚淮站起来,沈林之这才看清楚了,楚淮虽然看着颓靡,可他周身衣服整齐干净,明显是清理过了。 沈林之眼睛直直看着他。 楚淮在烟雾中沙哑开口:“孟钦我交给你哥了。” 楚淮把手上那根烟结束了,又点一根,见沈林之只看着自己,他吸了口,吐雾时平淡地问:“你还有事吗?” 沈林之心里若有所感,问:“什么?” 楚淮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沈林之完全无处躲避。 楚淮许久才又说:“我走了。” “楚淮。” 楚淮顿了顿,声音压抑:“有事?” 沈林之摇头,楚淮没看到。 楚淮便问:“你难受?” 沈林之摇头说没有。 楚淮提起脚就往外面走,活像在躲什么。 沈林之问:“你去哪?” 楚淮转回身拿被他险些忘了的手机,稀疏平常地回答:“回家。” “楚淮。” 楚淮:“……” “你就这样走了?” “我还要怎样?”沈林之手肘上搭着外套,埋在外套下的手在颤。“和你问早安?” “楚淮,我们别闹了好吗?” 这声喊像是点了楚淮的炸|药,他觉得满脑子都装着钝铁,沈林之以为,他是在闹吗?那他一声不吭离开,一声不吭娶了别人,对他不闻不问,也是和自己闹着玩?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和他睡一觉后就…… 不——他为什么在他床上??他为什么就把人睡了?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有交集。 沈林之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在他床上醒过来? “别叫我的名字。沈林之,你以为你是在恶心谁?你他妈怎么变得这么……”他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像是喉咙被人掐住了,话头就给断了。 沈林之也不再缩被子里,露出他青紫遍布的上半身,反问:“你想说我什么?不要脸?你真的和我抽刀断水了?昨晚……” “闭嘴!” “……” 楚淮被他的话逼得阴鸷起来:“我逼你了吗?还是我强迫的你?哈,”他语气陡变:“算了,都成年人了,别这么矫情,睡一觉而已,跟谁不是睡?你说是不是。” 楚淮:“你看你昨晚那么主动,我还以为是‘客房服务’呢,哪知道是你啊,今早可吓了我一跳。” 沈林之颤抖:“你把我当……鸭?” “不然呢?昨晚我房里还有别人?说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林之步步紧逼,要看出楚淮眼里的破绽:“那你喊我名字做什么?” 楚淮转过头不看他灼灼的眼睛:“那么多年的习惯,正在改呢,现在已经很少犯了。” 沈林之顾不得身体的痛,从床上跳下来拽住楚淮衣领,眼睛死死盯住他的:“你的恶心,是对我?” 楚淮声音蓦然困顿起来,答非所问:“谁让你跑到我这儿来的?”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让我去找别人?” 楚淮气头上来,并不知道昨晚沈林之是被人下了药,而且昨晚沈林之表现得实在很正常,他压根不晓得沈林之的迫不得已和苦苦压制以及到最后的无计可施——除非他真的去找别人。 楚淮想起沈林之的老婆,想起他的宝贝孩子,想起脑子里折磨自己无数遍的|他们一家人吃饭的画面,眼睛也红了,轻轻说:“你还忌讳这些不成?男人,女人,哪个不都能满足你?在我这儿来跟个女人一样,有意思吗?” 楚淮说:“你贵气,不该在人下。” 沈林之:“如果不是你……” “你走吧。” 抖着手去找他的衣服,却发现衣服已经废得不成样子。 楚淮看着他的动作,抿唇把一套崭新的衣服扔他面前。 沈林之第一次在楚淮面前红了眼眶。 “楚……” “我先走。”楚淮急匆匆出门,眼里的光都碎了,这个晚上……太不该了。 以前对上沈林之的眼睛,他至少能保持自己的高冷立场。 刚刚,险些……楚淮重重吐息。 沈林之到底是在做什么?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几年太痛苦了,苦得楚淮条件反射地去趋避那些记忆和沈林之,可沈林之怎么能这样呢? 他怎么能这样呢……别这样看着他啊,他本能的趋避绝情的沈林之,可也本能地守护了沈林之十几年。 当真是习惯成自然,所以今天居然跟着沈林之的痛而痛,所以早上发现自己压着他伤口时险些把自己吓出魂…… …… 一场爱事完毕是最温存的时候,蚌壳懒洋洋的把软肉都露在在外面享受这样的温存。 这时候的冷言冷语就变得比平日更能刺伤人心。 沈林之执着地把自己崩了几颗扣子的衬衣穿上,遮住身上那些忽然间不再暧昧的耻辱痕迹,哪管手腕上渗出的血,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他第一次不再是往楚淮身边靠近,而是迫不及待地逃开。 刚刚对他说这话的绝对不是楚淮。楚淮今早上明明出去买早餐了,或者是去医院,或者是去跑步了,去他爸的公司了,一定不在房内。 他醒过来没见什么楚淮,他一个人醒过来,等了楚淮那么久他也不回来,所以他猜楚淮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不见自己。 但他绝对不会说这些话。 出了酒店就遇到一辆帅气的摩的,飒飒地从他面前冲过去。 因为险些撞到人,自行车上那人急急停车,皱眉回头,说:“Oh.Why don't you look at the road?” 沈林之脸上迷惑众人的温和笑容尽散,只剩下朔九寒霜的凄冷,浑身犹如包裹着一层煞气,可偏偏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就面无表情看了那路人一眼。 似乎是梦游刚醒。 那人看了眼对方的拖鞋,高眉深眼的人耸肩:“oh well.”然后开车麻溜走了。 楚淮在窗边看了很久的太阳和车流,而那个人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地放在余光最边缘,好像这样那个人就会很不占位,就像生命力的一粒尘埃。 亦或……一根刺……一滴血…… …… 沈林之庆幸他没太多时间想那些事,他那天他裹着件衣服回家,才发现自己穿走了酒店的拖鞋,落魄得像被谁欺负了一样,他又没被欺负。 沈林之的心理暗示成长得很快,如今已经能熟稔运用了。但他丝毫不决定自己是在釜底抽薪,因此运用得乐此不疲,楚淮的事被他搁置在最深处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现在有别的事要上心, 例如眼下被医生勒在床上的他哥。 沈林之脸皱成一团:“哥,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开车小心小心,怎么能和人追尾?” 沈均维在公司一向是个高冷新兴老总,但回了家也会耍赖:“那是他的错。” “警察拍的照都出来了!你在人家后面,人家后备箱都散架了。” “我这人也快散架了……” “你还说!额头伤了这么大一块,我给你买的帽子怎么没戴?” 沈均维摸摸伤口,虽然弟弟疼他他心里很甜,但弟弟太强了他招架不住,生怕自己哄不好,只好慢慢安抚着:“平时都戴了,这次是放后备箱里没拿出来。” “每次开车都要戴的东西你放后备箱做什么?” 被找到破绽了……沈均维捂嘴咳,沈林之给他顺背喂水。 他心里无奈笑:还不是你那帽子丑得天怒人怨,哥哥我青年才俊,气质拔群,不要形象的么? 他揉上生气的沈林之的脑袋,“以后不会了,乖,给哥哥按摩按摩。” 沈林之冲:“自己按。” 沈均维自己按时,嘴上:“哇啊啊,好痛……” 沈林之:“……。” 哥哥悠闲地躺在床上喝着小女友的营养汤,享受着弟弟难得露骨的关爱,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甚至产生了以后要多伤几次来医院住住的疯狂想法。 沈林之在帮哥哥看公司发来的那些文件。虽然沈均维觉得弟弟帮自己审查公司文件十分感动,但也深知自己弟弟对这方面并不热衷,于是安慰:“不懂的来问哥,看累了就休息,堆那等我来。” “你好好睡一觉。” “林之,哥哥我太幸……林之!你过来。”还没把黏糊的话说完,他语气忽然变严肃起来。 沈林之:“干什么?” “你过来。”他皱眉。 沈林之郁闷:“你好烦。” 沈均维趁弟弟低头给他掖被子,扬起手抓了把沈林之衣襟,被里面遍布的青紫骇到,惊怒:“怎么回事?你那同学不是没得手?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他做的?” 沈林之直起身,淡定地拢好衣服,开口:“你就当是我的特殊癖好,宽容一下吧。” 沈均维:“……什什,什么?你是…我……” 沈林之叹气:“你想太多了。我已经成年,做事知道分寸。” 沈均维一改刚刚的撒泼气,强势起来:“你这叫知道分寸?你搞得一身伤居然半点不跟我说是有分寸?你当你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 “那你被……这样了半点不说?我不值得你倾诉?”沈均维只急忙慌的知道他弟弟“遍体鳞伤”,没想过这种事儿哪能随便说。 但沈林之就是说了,而且很不给面子:“我告诉你,然后你替我去躺着受着?” 沈均维:“……?” 沈林之一针见血:“哥,你下次和未来嫂嫂办事是不是要通知我一声?” 沈均维:“沈林之!没大没小!转移话题没用,你给我仔细招来!” 沈林之不理他哥的胡搅蛮缠,转身继续对着电脑,平静说:“爱到深处,情难自禁。” “你和谁爱到深处?” “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可你还没追到他啊。” “你监视我的动态?” “不是监视,只是大概了解,你是我弟弟。” “那和你无关。” “不是楚淮,那是和谁?” “……我为什么要和英明神武的哥哥在这儿讨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 “因为翅膀硬了的弟弟眼里没有他哥了。” “我给蒋可打电话了。” 沈均维放弃挣扎:“……得!你最好是把分寸摆好。” “喂?嫂子吗?” 沈均维躺进被子,刚刚战斗机一样的人又眼见地怏了。 沈林之安静在桌边处理文件,眼神专注,嘴上却说:“如果最近你和嫂子有事,你打给我,你弟弟你自己了解,别小看我。” 床上人不上心:“唔~林之啊,你……”他烦闷。 沈林之看了他一眼,还有话没说,但被哥哥抢了先,他问:“林之,你是……躺着?” “嗯。” 沈均维听见一声惊雷炸在耳边。 沈林之却很认真地继续上一个话题,说:“否则你会失去我的。” 床上人弹起来:“靠!沈林之,你威胁你哥?你怎么长越大胆子也越大了。” “除了蒋可主动来探望你,否则,这二十天你不许主动去找蒋可。” 沈均维:“林之,你神经兮兮讲什么呢?” “哥,我和蒋可打的赌,赌你二十天不主动找蒋可能不能忍受得了,如果你失败了,我要输一个公寓……” “输了就输了……” “然后不带游泳圈游太平洋三小时。” 沈均维:“你们幼稚不幼稚?” 沈林之不回头:“你知道我不会游泳。” 沈均维:“啧。” 沈林之:“而且一向言而有信。”他转头,认真说:“哥,有事找蒋可,你们就手机联系,再不然有东西可以让我帮忙代传。” 沈均维无奈:“服了你,看了这么久电脑,眼睛疼不疼?” “有点涩。” “电脑版小包里有瓶眼药水。” …… 沈林之就在哥哥不远处的陪护床上坐着,腿上搭着薄被,上面放了本画册,沈林之正在神色平静地翻阅。 窗外阴云浓厚,有些压迫,风渐渐大了。 沈林之开了一盏暖灯。 打了个哈欠后,手肘下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去摸画册右下角的小人儿。 沈林之一掌拍开他的手,轻声骂:“总摸这里,每张画的小人儿都被你摸糊了。” 楚淮顺势抱住他的腰斜歪在他怀里,不满:“谁让你画这么多,全是山水虫鱼,你楚哥哥呢,一张都没。还不能让我指望这小人儿给我点安慰?” 沈林之一听,无奈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我的画画得好好的,谁让你在这角上填些黄|色废料?我都不好意思把画那给别人看。” 楚淮磨蹭着沈林之的腰,抱着他使劲蹭声明:“其一,他们只是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是我们爱的精华。其二,你还要让多少人欣赏啊?我还不能满足你?” 沈林之摇头:“说不过你。” 楚淮发疯:“嗷呜,林之别森我气,给你摸,想摸哪都行。”他开始脱衣服。 沈林之:“……”他抬头忘了眼窗外,阳光正好。他心里有些好奇:怎么天晴了? 转瞬间风云突变,他和楚淮在饭店包厢里吃饭,楚淮愁眉不展:“楚境又找我公司麻烦!” 沈林之说:“他是想让你回去接任楚氏。” 楚淮有气:“他那黑壳子黑心子的公司,也就他自己干得津津有味,他也就差没明晃晃吸人血了。” 沈林之勺子撞击盘子发出轻轻的叮咚声,他说:“其实也还好。” “嗯?” 沈林之说:“在这里立足最早的四家公司就是楚沈蒋韩四家,他们底蕴最深,规模也最大,本质上都不干净。按照这发展趋势,迟早会被顶下去。你回去继承公司不一定是坏事,就像我哥那样,公司大权迟早落在你手里,你再慢慢带着公司转型。” 楚淮:“可在转型成功之前,我要做多少亏心事?无意间害多少人?” 沈林之叹气,两家境况不同,不能作充足的参照。 “你不做,它有一天也会被颠覆,只是早晚而已。” 楚淮说起这个心里就十分烦闷。 第二天是周末,沈林之带楚淮去拳击室发泄压力,换了运动装,所以手机在外套里响了很久也没人听到。 沈林之坐靠在陪护床上,手指紧紧捏着画册,眉心不安地耸动着,眼珠急促地旋转,额头被忽然冒出来的汗浸湿了。 沈均维在他隔壁病床上摇头,喊了他几声,沈林之没答应。 沈林之脑中所有画面如拉进度条似的疾速切换,声音连同画面都碎成一片。—— 哥哥跟他说|以后自己和蒋可结婚后他们一起去参加林之和楚小子的婚礼;说他不用听爸妈的,让自己太累,哥哥在害怕天塌了吗?说以后给他一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小侄女;说要兄弟两人带爱人去海边旅游,去看奔腾的火山爆发,去把大草原上的烈马驯服,去大裂谷冒险……沈林之开玩笑说他没钱没闲。哥说:这算什么借口?哥请你! 然后他的世界骤然间天翻地覆,他和楚淮结束拳击时已经中午过去了,打开窗户看见狂风卷得树折腰。 手机在挤压中关机,屏幕一亮就看见哥发来的信息,紧接着电话不通——哥哥在一辆大货车翻车中被波及,车子当场爆炸,熊熊烈火烧了一个小时才把火灭了,将他哥哥掏出来,那时候他哥哥已经成了一具焦炭。 “哥,哥——哥!!!”这些人干什么拦着他去见自己哥哥?放开,放开…… …… “林之,没事了没事了,哥在,别怕。只是做噩梦而已,乖啊。” 沈林之睁眼时,他哥哥正在抚摸自己的脑袋。 他喘气,眼眶周围红晕未消:“你下来做什么?还在输液,谁让你拔了管子?” 哥哥啥也没说,见弟弟醒了,赶紧缩回去躺好,再按铃叫医生。医生未来的间隙,他把电脑搬到自己床上看文件。 沈林之心神不宁地下床去倒了杯水。 窗外风渐渐大了,树梢沙沙作响,今天是个阴天。 沈林之脑袋抽疼,望着天空,突然又想起楚淮对他说的话。 “哥,你手机响了。” 他哥捡起手机看了眼,笑说:“哦,是小可发的短信……” 沈林之眼瞳一缩:“谁?” 第28章 楚淮和× 沈均维放下电脑点开信息,脸上表情瞬间冷化。 沈林之隐忧:“哥……什么事?” 沈均维仔细看了信息几遍,急忙就要下床,医生正在门外要进来,见此急忙过来拦住沈均维的动作。 沈林之问:“蒋可出事了?” ——林之,怎么没接电话? ——小可那边出事了,我过去看看她,你三天没回家了? 这是沈均维当初发给他的两条短信,外加两通未接电话。 后来沈林之接管了公司,把公司里的监控都看了一遍,才知道哥那个时候正在开会,打电话来应该是想让他想去蒋可那里。 但自己没接到电话。 在那之后,沈林之再也不敢让手机离开身边或者关机。 沈均维被几个医生护士按在床上,说:“小可声音不对。” 沈林之安抚他哥,整整衣服后拿起手机,看着外面的风卷残云,说:“哥,我去吧,你先这样去了也没用。” “你?” 沈林之沉静说:“车钥匙在我这儿。” “路上小心些。” 沈林之老成地对医生嘱咐:“一定别让他乱动,派两个人看护好我哥。” 医生答应。 “哥,听话。” 沈均维:“你哥我哥?到小可哪了要联系我。” 出了院门,沈林之又对沈均维的两个保镖说:“看紧了,我哥现在伤得严重,他如果要出院,千万拦住。” 其实并没有沈林之说的那么严重,他只是不想让他哥乱跑出意外。 他记得那条出事的路——新闻报道说是一辆醉酒的货车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最后意外翻车。偏偏在沈均维侧方,两辆车爆开时还连累了其他车辆。 这场失误……被警方判定为酒驾引发的交通事故。但有和沈家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年轻警察私下跟他说……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哥哥死后沈林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意识不清,到现在他都只记得那是发生在一个暑假,那天阴云密布。 没想到是今天!不对,时间提早了……也对,哥哥以前大学毕业才开始改革公司,如今大学尚且在读就已经动手。 难道不是那场事故? 风渐大,天更低。 沈林之避开那条路,向蒋可家疾驰。 他知道有人利用蒋可,是为了给沈均维警告,所以蒋可不会真的受伤。 但……现在的蒋可根本不能遭受强度高的殴打。 沈林之开车很快。 …… 靠窗的古风阁楼三楼。 两个人坐在茶香飘逸的屋内,面前摆着一桌象棋,楚河汉界两方地界杀势悍然。 其中有个富有沉稳磁性的声音笑说:“哈哈,不错,这一招弃车保帅用得妙。” 另一人也笑说:“楚总说笑了。看您下棋就知道,您才是宝刀未老,攻势势如破竹啊。” “哈哈哈,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得特殊对待。” 楚境拿起一颗卒放在楚河边上车水马龙的交叉之上。 楚河成路,十字成街,沈林之奔驰在这条杀伐的道上。 楚境蓝牙耳机里响了一声,他落子,同时笑:“哟,老蒋你看,小子也可弑主是不?你输了。” 蒋汉光:“楚总高明。” 沈林之未经意的侧方高架桥上,有一辆副驾摆满了啤酒的货车和他平行行驶了很久。 忽然,那人猛地拿起几瓶酒猛灌,同时将车以计算好的方向和距离调好,他松了方向盘,眼里全是亡命之徒的决然。 他是个逃|犯,为了老婆和三个孩子他杀了人,犯了死罪。因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家庭而一直没伏法,逃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敢正面见老婆孩子。没想到前些天这些年松懈了,过年时被警方抓到把柄。他跑路时有个人半途控制了他……还和他做了好大一笔买卖。 他很赚,没什么好怕的。这条命老早就该毙在监狱里了,现在能换来四个人的幸福富裕,他值! 醉眼一眯,货车加速。 沈林之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眼睛一抬就看见一辆过分眼熟的货车,还不等他惊诧,那辆货车就径直冲破护栏,朝他的车摔下来。 沈林之骂一声,油门一踩到底,同时方向盘向高架桥桥底方向拧,刺啦一声冲出去。 那辆货车明显是按照轨迹计算过两辆车的车距,才能如此精准地往他车身上开。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有人他他哥的车上装了定位,在远程监控! 沈林之奋力避开,但大半个车身依旧遭殃。 周围的车纷纷从侧方滑过,又在远处停下。 沈林之听见油箱滴油的声音。 这就对了……这起蓄意谋杀不是换辆车道就能解决的事,恶狼的眼睛盯着的是他哥,不是那条公路。 而他,是因为开着他哥的车。 车顶已经被压变了形,又被巨大力量推出去一截,现在车身被货车上掉下来的易燃物包围,沈林之今天不赶紧爬出去,绝对会死在这儿。 他脑袋受了变形车顶的冲击,但他带着头盔,现在好歹还能保持清醒,他双手用力推车门,却发现车门底部被一个巨大的铁桶挡住。 沈林之砸碎窗户,收拢脖子处的衣襟,防火衣服他早在开火前就穿好了,只不过头盔有些沉。 往外攀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左腿陷在座位里,隐约可见有血流出。 沈林之一愣,受伤了。 车漏的油越来越多。 沈林之最后忍着满身冷汗,拖着腿往外爬,掉出车窗时,沈林之呕出一口血,视线黑糊。 看了眼左腿……膝盖处骨头竟然都变形了。 沈林之疼得浑身发抖,什么都顾不上,用了最大的力气往外爬。 车砸下来没立马引发爆炸,是因为没有引起火花。而那个人既然抱着必死的心来制造一场交通事故,就一定会做完全的准备。 沈林之担心那人手里有火。 有人在看,但不敢靠近,因为谁都不知道汽车的爆炸会点燃多少油桶,引起多大的轰炸。 有好些人的车都在往前开,甚至往后退。 沈林之看了眼四周,真空旷……现在要以距离避开爆炸的热浪明显不可能,眼下他得爬到高架桥之下,躲在大石柱后面。 但这段距离也不算近,而他的断腿动一下就疼得钻心钻肺的。 楚淮,我要是死在这儿了,得多不甘心啊……我还没追到你。 幸好,不是我哥。 沈林之手心也有了血。 如果有人靠近看,或许会惊讶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强悍的求生意志,毕竟那条腿变形得太厉害了,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断了,拖着断腿在地上爬,那种痛处也只有经历的人晓得。 沈林之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是货车里面的那个人。 沈林之牙齿陷入肉中,望着不远处的石柱,不管不顾地就要站起来想往那边冲。 蓦的,一辆摩托车忽然停在他眼前,一双手顺着他拱起的腰腹,半个字没说,也顾不得人疼不疼,直接将沈林之扛在肩膀上,用肩膀和脑袋固定,脖子发力。 然后疯狂的加速,直接骑过一米高的台阶,朝立交桥下的那跟石柱冲去。 两个轮子前后落地猛地一抖,那一瞬沈林之自己都听见|骨骼错位发出的嘣的一声。他咬牙没说话,尽量保持身形以求不妨碍身下人的活动。 但他汗如雨下。 极亮的亮光从后面映出两人的影子。 “fuck you!!” 那人抱住沈林之跳下车后紧紧扑倒在石柱后,摩托车哐啷一声摔在边上。 那人把沈林之还露在外面的断腿往里面扒了扒,沈林之唇角溢出几缕血——咬的。 轰隆哐啷——巨大的爆炸声能把人耳朵镇聋。 “shit!!”有两只手捂住沈林之耳朵。 爆裂物被四散五裂地炸上天有轰隆隆砸在地上。 动静许久才停。 那两只手慢慢从沈林之耳朵上移开,发现面前人半点动静都没有,他赶忙把人脸掰向自己这边,:“what?hey,you dead?” 沈林之慢慢睁眼,他刚刚只是疼得休克了。 浓眉深目的大眼帅哥松了口气,吐出一嘴灰,拍拍沈林之的腿,咳嗽一声转换了个语言,问:“你好吗?” 沈林之连抖都抖不动了,只颤巍巍挡住大哥的手,十分真挚地道了谢,然后恳切请求他带自己去蒋可家。 他指路。 “你应该去医院第一。” “我有很重要的人遇到了危险。” 路上,沈林之指路。 年轻男人笑笑来了句:“Im super hero, right?” 沈林之有气无力:“yeah.” 于是他搭腔:“我的中文名是程慕。” “你好。谢谢你。” “我见过你。” “世纪酒店门口。”沈林之的声音听起来像快睡着了。 沈林之指着路到了蒋可家,就看见蒋可昏迷在床上。 最后是一辆摩托带着三个人在公路上冲,其中一个还血淋淋的,看得路人都替他们慌。 最近的医院要走完一条街,经过商业区。 沈林之把蒋可放在中间固定着,双手紧紧抓着,因为怕她歪倒,程慕让沈林之双手抓着他后背,圈着蒋可。 路上过一个路障时车子歪了歪,沈林之搁在踏板上的左脚跟着往下一杵,疼得让他差点当场吐血。 脸猛地底下用力忍疼,哪知他刚一转头就看见远处楚淮从偌大沈氏集团总公司走出来,右边跟着一个孟钦,左后侧是……那个酒店的‘客房服务’! 沈林之闭眼,把脑袋转向另一边,嘴上却没忍住溢出一声疼呼。 沈林之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自降身价去和一只鸭比较相貌气质和身体,但当摩托驰过他们后,沈林之还是回头看了眼,那只小鸭皮肤白皙,低眉顺眼,体纤瘦,楚楚动人。 孟钦在和楚淮说话,他只能隐约看见楚淮没笑。 沈林之转回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 沈林之一到医院就把蒋可交给医生,自己被放到手推车上,他还向程慕借了电话给他哥报了个平安,免得他躺不安生。 楚淮怎么还和那位鸭有联系? 孟钦居然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 第29章 楚淮蛰伏前期 沈林之那腿得吊一段时间,那位程慕一直都还在,似乎对他人生中第一次Superman救下来的人怀着莫大的兴趣。 这人十分活泼,奈何中文并不成熟,又非要用中文讲话,沈林之便一直陪着他练普通话。 “让我们拍个照一起?加个Facebook先。” 拍了照,他把手机拿来要自己输入。 沈林之摇头说国内不用这个。 程慕问:“ins有吗?” 沈林之摇头。 程慕很遗憾地嘟嘴。 沈林之给他记下一个号码,说:“这是我哥的,我们关系很好,你打他电话就能找到我。” 程慕:“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沈林之。” “名字好漂亮。” “谢谢。” “我中文名字是程慕。” “比我的更漂亮。” 程慕果然是侧方求夸,当即大方地哈哈笑起来。 沈林之咳了两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吃了两粒药。 程慕在边上说:“我妈是程,奶奶说慕好。所以我是程慕。” 沈林之只望见风卷黑云,大雨来了。 程慕跑过去关窗,新闻联播开始播报本市天气。 沈林之说要感谢程慕,他立马说“超级英雄”救死扶伤是应该的。 沈林之不动声色问了他多少岁。 结果居然和自己同年,都十八。 但沈林之早过了中二年级,对蜘蛛侠钢铁侠一系列超级英雄都不热衷。 可能是年纪大了,现实了。 …… 蒋可身体没事,只是受惊过度加轻微外伤。只不过医生检查出她怀孕了。 结果下来时程慕吓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天救了三个人!!!! 刁爆了! 沈林之并不惊讶。 也没告诉他哥:这该让蒋可自己来,哥才能最大地体验那一瞬间的震撼和……懵逼。 他一贯是喜欢不动声色坑自己哥哥的。 当然,沈林之猜测他哥哥的惊喜应该会来得比较迟,因为这个孩子是两人干柴烈火时没做好措施的结果。 沈林之都知道。 沈均维在沈林之的提醒下很早就在注意楚家的动静,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出这么严重的事,查出来后发现蒋家也有份。 蒋汉光居然完全不顾及他独女的感想就对沈家出手。这让沈均维很为难,怎么说也是未来岳父。 楚境什么都敢做,因为财大气粗,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不怕犯命案。 当沈均维把真相完全查出来后,晓得了缘由:楚沈蒋韩四家在本市的生意既相互排斥也互促互就,这中间沈家链条一断,与他们相关的利益链也被斩断了。 沈均维大刀阔斧生生扭转了沈氏集团的船舵,这条路没走好,少不得有人看笑话,但他不仅掉了方向,甚至还做得风生水起,自然就惹人不高兴了。 楚境和蒋汉光是准备把沈均维弄死,让老家伙继续上位或者让小的顶上,也好拿捏。 沈均维仔细分析现在的局势后,十分强硬地要求沈林之和蒋可出国一段时间,因为楚境这次是卯了劲地要把沈氏缺了的链条补上,沈均维这条路走不通,就成了绊脚石。连蒋可都被波及,更莫说沈林之。 沈均维做了这一切,又给他环游世界的父母打了电话让注意安全,尤其注意楚境和蒋汉光。 原本沈均维以为自己弟弟可能不好说动,没想到这次他却一口答应了。 沈均维还纳罕:“你……终于不管楚淮了?” 沈林之拄着拐杖玩笑般说:“现在可不是我想不想管他,是我管不了啊。” 沈均维不高兴:“那小子有什么好?净欺负你,你要找男朋友要比着你哥找!没你哥俊没你哥宠,咱都不要!” “我得注孤生了。” “哥养你。” 沈林之挑眉,收起玩笑,说:“他现在已经涉足楚氏内部,我们可以在楚境下台后回来。” “对他这么自信?” 沈林之轻笑:“这一天会很快。” “哦?” 沈林之说:“因为他比你还想革除楚氏甚至四大公司的体制。” 沈均维点头:“倒是有宏图大志。” 沈均维手搭在沈林之脑袋上,揉着他的软毛,琢磨着小心问:“追了这么多年了,人也没答应,我弟弟还是个痴情的……嘶,林之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嗯,掰不弯呢?” 沈林之觑他哥一眼,嘲笑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他直了?” 沈均维自‘戳’双目。 沈林之:“……” 沈均维叹气,说:“可有些事我们要客观些,林之,他要是真没这心,就算了吧。” “哥,你觉得他不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那样,横眉冷对,避之不及。他那压根是……” “讨厌我。” “林之。” “哥,怎么你们都看不出来他喜欢我呢?” “林之……你是魔障了。” 沈林之一颤,退坐到沙发上,沈均维过来帮他捏腿。 有摸摸沈林之的头,说:“跟哥哥去国外,好好换个心情,等你冷静了再回头看,这些事情就会明朗很多。” 沈林之笑:“好。” 虽然我一直很清醒。 …… 沈林之离开前去见了孟钦一面。 沈林之和他约在酒吧。 沈林之坐在轮椅上,看见孟钦望自己的眼神,他懒洋洋的,好像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沈林之了,说:“还敢动歪心。” 孟钦苦笑:“知道错了,沈大哥教育我以后要用正常手段追人,没胆就别动心思。” 沈林之皱眉,微敛起笑容:“我哥就这样?” 孟钦抿唇:“我家公司以后会去外省发展。” 沈林之眉目稍霁:“我哥这次倒是‘温柔’。” 沈林之点点轮椅扶手,不动声色问:“你和楚淮和好了?” 孟钦反倒疑惑:“楚哥生我气,但兄弟之间,很快就好了。” “好了?” “暂时还没有。” 沈林之点头,像跟他谈论天气一样掉转了话题:“看到我这腿了吗?有人看不得我,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继续待在这里随时有危险,所以……我要出国了。上次看见你和楚淮一起出现在他公司楼下,是有事儿吗?” “是我父母让我和楚淮别坏了关系,顺便拉投资。” “结果?” “失败了。”孟钦又问:“你的腿……” 沈林之笑说:“急着出国逃命,所以提前出院了。” “严重吗?” “还好,只是断了,很快就接好了。” “我看见你志愿表上没填,就知道你要出国。可是现在是不得不出国。是谁?你又去哪儿?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不。” 孟钦哦了声。 沈林之说:“上次和你一起跟在楚怀身边的那个男孩子你认识吗?” 孟钦回答:“我去之前他就在了,和楚淮关系好像很好,但我不认识。” “怎么个好法?” “我去之前他们一直在说话,我去之后楚淮和他说笑,但是没理我。” 沈林之:“……” 沈林之放下酒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然后沈林之把一本画册递给孟钦,说:“帮我把这个给他。” 孟钦忍不住撇开眼睛,说:“林之,楚淮不值得。” 沈林之当即变脸:“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外人懂什么?” “他问谁送的怎么办?” “他知道是谁。” “要是他问你的去向呢?” “他不会问。”顿了顿,又说:“万一问了,就如实告诉他。” “我可以抱抱你吗?” 沈林之控制轮椅轮椅,掉头走了。 孟钦望着那本包装精致的礼物,心绪难平:“沈林之!为什么找我?” “你最安全。”曾经沈林之总怕楚淮和孟钦发展出点别的什么,如今有了那件事,孟钦和楚淮再也不可能了。 孟钦:“……” 楚淮曾经看着沈林之画了无数的山水草木,虽说不尽专业,但都栩栩如生。他无数次的撒泼打滚卖萌,求着沈林之为他画一幅,沈林之总是笑着不答应,所以楚淮意难平地在沈林之每幅画右下角都画上了小‘黄’人儿。 其实沈林之一直暗中筹备着,是想等楚淮下个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沈林之画那本画册用了近三年,等他完成了想交给楚淮的时候却已经给不出去了。 如今他把曾经细细描摹的一切重新描摹了一遍,把他们曾经不可磨灭的一切映在画本里,装进盒子里,锁在他心里。 …… 沈均维的行踪不会透露给外人,一切文件都在线上处理。对外只宣称他出去谈生意了。 飞机上。 沈均维三人坐在一起的。蒋可最靠边儿。哥哥在中间。见蒋可睡了,沈均维帮她把暖手宝充好电放在她腿上。又帮她扯了扯毛毯。然后转过头来对弟弟说。 “你一向看人准。既然你对楚淮抱有这么大的信心,我们不如助他一把。” 沈林之眼睛眯出一条缝。 沈均维说:“四大集团的存在一直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全部拔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只是我暂时没那么大的能力,因此只能一步一步行动。但如果楚小子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也有一样的雄心,那我们不如前后联合,可能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沈林之:“你的意思是?” “楚氏亦敌亦友,安插几个眼线是必不可少的。” 沈林之闭目,“听起来不错。” 大约十二个小时后,沈林之一行人下飞机。 ……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楚怀正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资料上的所有信息都是关于楚氏集团的漏洞黑料以及楚境。 手机响了一下,楚怀看了信息后拨了个电话过去。 楚淮:“有什么发现?” 对方压着声音用了变声器:“这边查到楚境找到了十年前的杀人犯崔永林,正在策划一起谋杀。” 楚怀动作一顿。立马来了精神,说:“这件事儿一定要细查。” “楚境找到崔永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楚境那边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我们这边要插进去需要一定时间。” 楚淮声音冷漠:“我只要能扳倒楚境的资料,你们动作能快点自然更好。” 电话另一头都能感受到楚怀的杀伐之气,“明白。” 楚淮松了口气,这件事儿下来后,楚境的把柄也收集得差不多了,算下来够他挨几十个枪子了。 门外有人敲门,说是一位姓孟的约他吃饭。 一听到姓孟的楚淮就下意识地眉头深蹙,沈林之的满身痕迹,沈林之一反常态的硬气,沈林之……充满爱意的眼睛…… 楚淮赶紧打开文件,用力将自己的意识挤进字里行间,但半天也没成功。 门外助理:“楚少?” 楚淮猛地反应过来他还没回应,严峻表情瞬间回归,说:“让他进来。” 助理懵逼:“呃,楚少,孟少是约您吃饭,呃,没来。”楚少刚刚是看文件太专心了以至于没听见自己的话吗? 楚淮:“……就说我没时间。” 助理赶忙回答:“好的。” 说实在的,楚少年纪轻轻,小时候又在那种旮旯窝长大,也不知哪修来的一身王霸气,日常熏得他又是敬佩又是敬畏。 靠了,楚少刚高中毕业,比我小啊! 第30章 楚哥崩了 对面人几不可查地顿了顿:“谁的?” “沈林之。” “……”沉默。 “楚淮!” “……”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与你有关?” “……没。” * 回到办公室,楚淮静静看着桌上那本足有二指厚A3大的画册,手指无端发抖。 眼里汹涌澎湃许久,直到门忽然被敲响,外面有人进来交材料。 楚淮下意识把画册藏起来想放进抽屉里,抽屉里放不下,便放在自己腿上,在那人进来交材料期间,他手还一直捏着画册右下角。 “门带上。” 门关后,楚淮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起身去把它给反锁了。 然后回到座位,在桌边站了许久,手伸出去够那本画册时脑子里甚至出现了嗡鸣声,一只手伸出去,另一只手捏着拳头,这样才不至于颤抖地让自己在自己面前丢脸。 锁扣打开,第一面是一个瘦小的卡通小人举着一个巨大的木牌,木牌上写——TO AI。 AI,HUAI。沈林之以前送自己东西总只抽最后两个字母。 这个卡通小人让楚淮猛地喘了口气,仰靠在椅上歇了会,才缓过来精神。 ——楚淮,在警告你一次,别在我画上填这些小黄人了。 ——这不,欲求不满啊…… ——……那好歹,好歹画得像样点,这两坨所在这儿,像什么…… 所以楚淮特地去学过卡通画,从此以后把小黄人在沈林之的一切可用物上发扬光大,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个卡通小人儿,是他手下的林之啊。 ——楚淮,你再在我脸上画这种东西,我就……唔,别耍流氓! ——看,我脸上也有,让我们的小人亲亲,亲~嗷,好痛。 ——我的体恤…… ——嘿嘿。 ——浴缸…… ——呼呼。 ——这是,定制茶杯? ——嚯嚯。 ——三天不见,我们的天花板换成流氓图了? ——哈哈哈。 ——……楚淮,别和我说话。 ——呜。 或许是魔怔了,楚淮喘过气后,居然噗一声笑了起来。 在这种好像被附体了的状态里,楚淮翻开第一页。画面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楚淮脑子里落了灰的记忆乍然被阳光照射到,他看见两个身处垃圾场的小小人儿,一个带着小太阳夹子的小小孩在隔空瞄准垃圾桶,一个缩在角落像只小落魄狗。 这便是沈林之和楚淮的第一面。 再翻开一页,小太阳夹男孩画风一变,披着个斗篷一手指天一手叉腰,面无畏惧地和一条巨大的恶狗对峙,那个小流浪狗儿一样的小小孩缩在他后面,大眼睛冒星星地望着他面前的那个小太阳夹孩子。 ——楚淮,这俩小人儿长得这么像,哪个是我? ——这个,我给你带了个小夹子,像太阳一样。 ——为什么是太阳? ——你猜。 你对我而言,可不就是小太阳,笨。 楚淮曾对沈林之说: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个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我在你身后看见了圣光,还有呼啸的斗篷。那一刻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形容你在我生命中的意义的东西,是太阳。 楚淮笑容越发深了,蔓延都是眷恋的幸福。 第三页,小太阳夹身后有了一个小跟班。 小太阳夹远远走在前面,小小孩躲在电灯柱后面,躲在垃圾桶后面,躲在房屋的转角,悄悄跟着他到了学校。 第四页,小太阳夹受了委屈,在篮球场外悄悄望着里面的小孩儿们,眼里水花花的。小小孩捧了个脏兮兮的篮球给他。 小太阳夹和小小孩成了朋友。一起玩。 小太阳夹给小孩讲作业,高傲地给小孩买作业本,买笔,甚至还买衣服。结果下次看见小孩时发现他一身轻轻紫紫,还冲小太阳夹笑,原来是被家里人揍了,以为他偷人衣服穿。 小太阳夹不给小孩买衣服了,他送给小孩一个平安符。 此后,小孩就成了带着‘项圈’的小孩,被牢牢圈在小太阳夹身边。 往后翻—— 小太阳夹一脸冷漠地站在河边,小项圈哭了。小太阳夹说:我们绝交了,我家里不让我和你这种人玩。 小项圈又从朋友降成了小跟班。 再翻—— 小太阳夹太小了,他被人欺负抢钱,小项圈进化成小狂犬,扑过去把那三个人咬得鲜血直流。小项圈被打得奄奄一息,小太阳夹抱着他吓得哇哇大哭。 这下小太阳夹再也不生小项圈的气了,悄悄买了好多内服外敷的药来往他身上放 。 楚淮眼睛红了。 翻—— 升初二了,小项圈和小太阳夹关系越来越好,有一次两个人排排坐看书,小项圈把胖乎乎的小手悄悄伸过去一把握住小太阳夹的,小太阳夹依旧在静静看书,不过左右脸颊被画了三道细小得要叫人察觉不了的红线。 …… 高中后楚淮和沈林之当然没在一个班,但相隔不远。 那时候因为沈林之在精英荟萃的一班,班主任管得特别严,任何早|恋都会被坚决杜绝,任何人的暧昧都不敢在他面前显露端倪。 而楚淮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感情,每天都想见沈林之一万遍,但沈林之是个‘好学生’,日常恪守校纪班规,他又是个优秀的,几个任科老师要求他参加一些比赛,楚淮和沈林之见面的时间少了。 他看见小太阳夹被人群簇拥着走了,而小项圈在角落里画着圈圈。但小太阳夹走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那个小小的角落,小项圈低着脑袋只顾着委屈,没看到。 后面—— 沈林之性格好,在高中班级不可谓不受欢迎,在班主任严厉禁止早恋的情况下,沈林之桌上还是会出现外来物,情书算什么?玫瑰算什么?那时候他和班上一个女生稍微有些近,楚淮不在他们班,很久之后,有次等沈林之放学,沈林之很久都没出来,校里人都快走光了,才看见他和一个女生不紧不慢走来。不知女生说了什么,沈林之有些脸红。 小太阳夹站在情书苹果牛奶……之巅,和一个乖乖女走太近了。小项圈看见他的小太阳夹和小乖乖女被圈在一个圈里,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就飘在他们头顶,圈外人看不见,小项圈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那是楚淮第一次和沈林之的大型矛盾。他一直都怕这一天,但这学期沈林之对他冷落许多,有时候和他走在一起连话也不说。就算一个人发呆也不开口鸟他。 “沈林之,你怎么回事,看我一眼会死?” 这时候楚淮已经很毛躁很慌张了。 但沈林之这家伙就摇摇头,一下钻进他家哥哥派来接他的车里去了。 过了几天,楚淮神经病一样说沈林之说:“沈林之,以后去食堂就不等你了,你自己和别人去吧。”说完就走。 第二天他果然没等沈林之。 楚淮火气大,跑出去跟人打了好些架,他一贯不是个好学生。 这样冷战了一周,楚淮走进了死胡同,他心里的火从沈林之和女生走得近蔓延到沈林之和女生说话,到后来甚至连沈林之和男生说话他也难受,继续发展,就成了看见沈林之就觉得委屈。 反正沈林之也厌烦他了,他做什么自作自受? 那天他刚下课,出教室时看见沈林之在门外等他。 楚淮哪还记得自己在和沈林之冷战,那一瞬立马就震惊惊喜了。但他还没表现出来,沈林之放开他蒙在脸上的手掌,说: “楚淮,我被打了。” “谁!我他妈揍死他!” “我妈。” “……那我,我带你去医院吧。” “唔。” 楚淮轻笑着,若有所感地翻到下一页——这一页是上一章圈子里画面的放大图。 这张图里,小太阳夹依旧红着脸,但红脸的原因却是—— 小女孩小太阳夹:“你不接受我,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小太阳夹低着头,跟被捅破了秘密似的红着脸:“怎么会……”紧接着又说:“……可能吧……不过不能早恋。” 楚淮和沈林之在一起后,沈林之也是这样给自己解释的。他知道。 他也知道了沈林之那时候不理他是因为发现了他对自己异样的感情,所以害怕,下意识逃避。 但最后耐不住楚淮这只黏人的小狗子,磨得沈林之日常脸红心跳。 这幅画册里的第一幅小黄图,是他和沈林之大学后的第一次。 那时候……他废了好大劲把沈林之骗上床,不断跟他说不疼,保准不疼,疼就让他咬自己的肉。 结果年轻气盛把持不住一个激动,沈林之还是流血了,他肩膀也被咬得见血。沈林之还生了自己的气。 叮叮铃——铃声把楚淮从梦一样曼妙的记忆力拉回。 手机邮箱发来信息,是公司每日发给公司各个员工‘每日新闻’。 楚淮尚且还有些心不在焉,点开后划拉两下。 忽然,他脑子里被人扔了个炸雷,轰隆一声。 他把今晨报道的|关于前天的车祸的新闻点开,瞪大了眼睛把其中一张模糊不清的图拉大…… 然后,手指轰然脱力,手机摔在地上咵啦一声。 双肩犹如泰山崩塌,有点怔怔然地坐回椅子上。 车祸,车牌,货车,爆炸……沈均维!!沈林之的哥哥……不对,不可能,沈林之记得一切,那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再者——沈均维的车祸明明是两人大学毕业后……不可能现在就…… 楚淮又看了眼照片中的车牌……没错!货车也没错!时间提前了?! 沈均维对沈林之是什么意义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捡起手机去按沈均维的电话,那边嘟嘟响了,楚淮有点紧张。 才响四声那头就喂了一声。 楚淮:“……” 沈均维纳闷,看了眼是楚淮没错,是打的私人手机也没错,于是:“喂,你好。” “沈均维?”楚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居然很哑。 “嗯哼,怎么了?”因为沈林之的关系,沈均维对楚淮又爱又恨,不过态度还好。 “没,公司最近有一个项目要和沈氏合作,我打电话准备提前了解一下。” 沈均维把刚刚脱下的衣服搭在肩膀上,朝泳池走去:“哦?什么项目?” 他不记得最近和楚氏有生意来往。 泳池边沈林之懒洋洋坐着晒太阳,木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热带水果,他时不时吃一颗。 而蒋可现在在泳池边戏水。 楚淮在文件里翻了翻,顿了顿,平静说:“看错了,不是沈氏。不好意思,打扰了。” “哦呵呵,没事,如果是你,欢迎打扰。还有什么要打扰的吗?” “没了。”楚淮挂了电话。 一个人在办公室,但他浑身不自在,轻轻咳了声来掩饰自己刚刚的紧张。 他就说有沈林之在沈均维不会有事。 自己这么急有病吗? 看了眼边上摆着的画册,这本画册几乎把他们之间所有值得留恋的回忆都记录了下来。沈林之居然都记得。 其实不是沈林之记忆好,只是当牛没了新饲料,只能反刍曾经的储存,日复一日,就深刻了。 这本画册是沈林之的记忆。 沈林之的视角。 所以楚淮看见了很多不曾注意的细节。 这里面的小太阳夹总是在注视小项圈。 小太阳夹总是纵容着小项圈小狗儿一样地在他身上撒娇蹭毛求抚摸,在小项圈事业鼎盛的时候,都是小太阳夹一个人在家里等他,小太阳夹换了灯泡,做了饭,打扫他们的家。 不过因为长时间都是一个人,看得有些心酸。 后来小太阳夹哥哥走了,小太阳夹连太阳光都黯淡了。 楚淮记得那时候沈林之跟被抽了魂似的,饭吃不下觉睡不好也哭不出来。 楚淮怕沈林之闷出病,连自己公司的事都暂时放下,也不管楚境那边逼迫他回公司逼迫得多紧迫,就一直陪着沈林之,抱着他,安慰他,那时候,楚淮身上有光,楚淮成了沈林之的太阳。 他说: “以后我连着哥哥的份一起爱你。” “你是我的光,你要是垮了,楚淮也会枯的。” “林之,这世上还有一个楚淮,连命都放在你这儿呢,你看我一眼好吗?” 沈林之一个月之后才正常些,再过半个月才回过魂来。楚淮也从狼狈大叔变回精神焕发的有志青年。 但没过多久,沈林之又不对劲了。 这份不对劲,一直到沈林之离开他,回家继承沈氏,到最后……娶了蒋可。 沈林之真他妈有趣,他把这一切都画在画里。 楚淮把画面停留在沈林之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一面,那天沈林之格外高兴,一向酒量不好的他喝了两瓶酒,两人疯狂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不是楚淮叫醒沈林之,而是楚淮一个人在床上醒过来。 小太阳夹和小项圈两人疯狂后清洗了,安安静静睡在床上,小太阳夹靠在小项圈怀里,嘴唇抵着他买给小项圈的小项圈,窗外是万里星空,窗内和谐静谧。 一切到止此为止……已经足够完美了。 楚淮觉得自己和沈林之在这一晚上一起死了也好。 可看画册后面还有近一半没被翻阅,难道沈林之把他怎么娶妻怎么生儿子,两人分地而居互相作对也画下来了? 但手自发动作,就要翻开那张和谐的沉睡图。 画面还没翻到下一页,电话打进来。 楚淮眉头皱起,看了眼来电者,收起表情接起来:“发现什么?” “楚境要整的是沈氏大公子沈均维。他承诺那个逃|犯让他家里妻子儿女接下来生活富裕,条件是让他拿命取杀沈氏大公子的命,楚境要沈均维撞上一场意外事故。” 楚淮久久没说话,像是忘了表情,点开今日的新闻,再次看向图片里的车牌和大炸出震颤轰动的爆炸,忽然,他眼睛一定,点住某个小点不断扩大…… 照片视角很远,画面并不高清,再加上炽烈的红黄火焰一下子占据所有视线,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这个小点。 沈均维活着,声音中气十足。 但这辆车,确实是沈均维的车。 楚淮把黑点不断扩大,扩大,打到只看得见一条条矩形格。 脸上表情像麻木了一样。 电话里:“但是楚境让崔永林动手那天,沈均维生病住院,开车的是他弟弟,沈林之。” 轰—— 手机竖直砸到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楚淮犹如大厦倾塌,脸上苍白若纸。 第31章 林之的孩子 沈均维的车祸怎么会……怎么会是楚境谋划的……那年警方报道了一场货车司机醉酒的车祸,那时候货车翻车不仅直接让沈均维当场死亡,还间接损害了几辆附近的车辆。 所以报道出来后,几乎没人会想这是一场谋杀。 就连沈林之自己也以为他哥哥死于意外,他也是这么告诉楚淮的。 可现在居然告诉他这一切是楚境做的?! 那,那林之他知道吗?他知道吗? 楚淮急不可待地从地上起来,发软的手脚让他险些再次栽在地上,他赶忙顺着椅子网上爬,够到桌子上那本硕大的画册,画册居然沉得直接从他手上掉到地上,楚淮赶紧往后翻…… 画里—— 画里紧接着并不是他离开楚淮,而是小太阳夹脸色发青地在厕所咳嗽,咳了满嘴鲜血。 小太阳夹去医院检查,他要死了。 医生跟小太阳夹说,他的肺被他经常吃的那个药坏死了,撑死不过几年好活。 小太阳夹在那晚疯狂后,趁楚淮睡着了去厕所解决嘴里翻涌的血腥,坐在床边望了小项圈好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走了。 ——楚淮,我想了好久,我们分手吧。 楚淮的眼泪一滴滴往画纸上掉,他赶紧擦掉眼泪,怕眼泪晕了墨。 沈林之在蒙蒙亮的时候走出两人的小窝,走到乌烟瘴气的世界,走到沈氏大楼下,那时候各个店铺正好开门营业,沈林之就在沈氏大楼楼下买了套西装,在试衣间里擦去所有的疲惫悲伤,冷漠决然地进了公司。 再往后才是关于他哥哥: 沈林之和一个戴警帽的警察私下见面;沈林之回去继承公司;紧接着是标注了姓名的两个小人坐在一起下棋——楚境和蒋汉光…… 主题——纸上谈兵,排除拦路石。 沈均维就是这样被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抹去生命。 ——楚淮,你遇到我之前,要没我哥,我早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哥很好,对我们都很好。 “啊——!” 楚淮困顿地一拳捶在地上。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 异国,泳池边上,沈均维得意洋洋:“林之,你猜刚刚谁给我打电话了?” 沈林之看了眼哥的手机和他欠揍的脸,波澜不惊说:“楚淮吧。” 沈均维微惊:“你偷听了?” 沈林之:“是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没照镜子看你自己的脸多猥琐。” 沈均维:“……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沈林之转了话题:“哥,我看好了学院,后天就去上课吧。” 沈均维皱眉:“这么快,你的腿?” 沈林之淡然:“学院应该不歧视残疾人。” 沈均维:“呸呸,什么残疾人,这不正在恢复呢。” 他犹豫着又说:“林之,这一读可就是三年。” 沈林之扣着自己的指甲,清清淡淡问:“楚淮和你打电话提到我了吗?” 沈均维抿唇不语。 “所以,挺好。我还没彻底冷静下来呢。” 沈均维脸上皱得更狠:“你先前不是说你不需要冷静?” 沈林之:“现在需要了。” 沈均维望着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弟弟,沈林之却被头转向另一边避开他的视线。 沈均维听见弟弟轻声说:“三年而已。” * 砰砰…… “进来。”楚淮声音里透着宿醉后的暴躁。 助理:“楚少,楚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楚淮面目阴沉:“还有谁在?” 助理:“蒋氏总裁蒋汉光。” “知道了。” * 楚境办公室,楚淮进去五分钟后,里面传来楚淮不可置信到好笑的声音:“你说什么?让我娶蒋可?” “两家联姻,对两方都好。” 蒋汉光连连点头:“楚总在理。” 蒋汉光走后,楚境对楚淮说:“楚淮,这是你的大好机会,下个月订婚之后,你也安定下来,就该涉足公司内部了。” 楚淮却问:“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楚境淡淡哼笑,并不在意楚淮的情绪,高高在上说:“在我知道我有个儿子之后。四大家族,韩家势弱,沈家无女,蒋家最合适。” 楚淮垂眸发怔:“居然这么早啊。” 楚淮回办公室做完了工作,满目血丝地从柜子里拿出那本画册。 昨天看了之后他给孟钦打了个电话问沈林之去哪了,孟钦只告诉自己他出国了,再问具体的他却说不知道了。 酒吧大醉一场,现在头还闷疼。 沈林之……你去国外,或许等你回来,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楚境让他娶蒋可……呵。 眼睛撕裂般疼痛,太干涩了。 他打开画册,果然看见沈林之带着沈氏集团和他带着的楚氏分庭抗礼,两人操控者两家公司互相竞争。 但和楚淮一直以为的‘独自绝望’不同,这幅画里的两个操控者偌大公司的掌权人面上冷静严谨互不相容,看上去像互相的杀父仇人,却都各自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黯然神伤。 沈林之看得很透彻,他知道楚淮的悲伤。 但楚淮没想到沈林之回到沈氏后过得那么孤寂黯淡。 喝酒,抽烟,通宵工作,酩酊大醉…… 楚淮微颤这去翻前面的小太阳夹……他没看错,在日后的画面中,小太阳夹越来越瘦,躺在床里只鼓出小小的一丁点,摊开了如同一个带皮的小骷髅。 而画中的小项圈,居然与小太阳夹不相上下。发展到后面,这画册的内容好像一本讽刺画集——两个骷髅头领着下面的肥羊,斗什么斗? 忽然,楚淮直起身,定定看着画面,眼都不敢眨一下: 小太阳夹在混乱中救下了一个女娃。 沈林之为蒋可开了车门,问:“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蒋可捂着肚子。 沈林之声音干涩:“孩子……没事吧?” 蒋可苦笑,哑声温柔说:“它还小呢,乖得很,也不惹事。” 沈林之嘴唇颤着:“都快三个月了,不小了。你现在……处境好像不太好?” 蒋可望着前路,眼中有些迷惘,说:“家里没儿子,我是独女,将来公司只能交给我。我一个女的,年纪不大不能服众,和爸去公司,又被发现怀了别人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对我家那群豺狼亲戚的威胁就更大了。我爸已经和楚氏说好把我许给楚淮了。这门亲他盼了很久,让我把孩子打了。我不愿,他把我关家里,是我妈帮我从家里跑出来的,知道为什么吗?” 蒋可声音里带了哭腔:“我爸,他找了家庭医生,要在家里给我落胎……因为这事儿太丑了。他嫌丢脸,怕楚家发现。” “你爸,把你,许给楚淮?!” “均维坏了楚境那么多生意,如果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不仅不会允这门婚,可能连着我都要弄死。他对均维的厌恶,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今天来追你的人是……” “我二叔派来的吧,可能是想让我和均维一样出场事故,他好让自己儿子继承公司呢。” 沈林之:“……” 蒋可:“楚境派人来找过我,兴许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所有人不是要孩子的命,就是要连着我的命一起拿走。” 沈林之怔忡:“怎么会这样?” 蒋可突然说:“林之,这是你哥哥留在这世上的血脉,我想把它保下来。你娶我吧,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撑不下去了,我现在一下车可能哪里就有人等着我,要我去死,要它去死……我撑不下去了……我真的好累……” 沈林之捏着方向盘的手紧到发白,车里安静了许久,然后他说:“好,我会保护你们。” 车里只有一个情绪混乱的孕妇和一个两三月的胚胎,没人听出他这句话里的凄然绝望与孤注一掷。 走到这儿,他已经彻底辜负了那个人。 沈林之和蒋可分床而睡,蒋可母子在沈家享受着最好的保护,在沈均维的墓前,沈林之喊蒋可嫂子,喊宝宝乖侄儿。 他说:哥,我把嫂子和侄儿都保护得可好了,你在下面可以安心了。 有段时间沈林之或许是觉得自己快到时间了。 他一个人开车去了墓地,他靠在哥哥的墓碑前和哥哥喝酒,喝着喝着,他忽然说: “哥,我这么努力,可我觉得自己死了都不能赎罪。哥,有件事我还一直没跟你说,我怕你难受,怕你自责,可现在没关系了,到时候你难受了我就下来安慰你。我和楚淮分手了,很彻底很彻底,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我几年没和他私下见面了。” “哥,我这么努力,可我什么也没有,我一无所有,哥……” 楚淮眼里血丝遍布,“林之,林之……林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楚淮状若癫狂地扯自己头发,眼睛不正常地圆睁着,双瞳极其悍然的绝望过后,就只剩下两只干涸的眼壳子。 他精神累到极致,悔到极致……但他,拨不出沈林之的电话。 林之出国了。 他怎么能那样对林之? 他把林之的宝贝玩偶扔进垃圾桶,他一次次骂他,总让他别离自己太近…… 林之,有罪要赎的不是你,从来不是你。 上辈子小太阳夹是怎么失去他最后的生命|之光的……? 他去太平间偷了楚淮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来追,小太阳夹和僵硬的小项圈一起被泯灭的大街上。 画册上,那时候小太阳夹笑得可开心了。 第32章 Art Paradise. 助理敲楚淮的门,连着等了五分钟,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轻悄悄推开门,头探进半个,却直不楞登地呆住——“楚少!!” 楚淮倒在办公室桌旁,黑眼圈浓重至极,下巴冒出青黑胡渣,胸前衣服应该是被扯过揉过,现在皱的不成样子。 昨晚楚少没回家吗? * 医生说楚淮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耗损严重,本身问题不大,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黄昏将至,打瞌睡的助理趴在床沿。 “林之,林之……”楚淮模糊中的呢喃没人听得懂;他看见的那个俊雅温润的男人转头埋怨他走太慢,楚淮笑了,也没人看见。 助理睡眼惺忪中,只看到他眼角缓慢湿润了。 楚淮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去找孟钦的电话,身体上气力不足,声音却沉稳慎重:“林之……去哪了?” 孟钦正在酒吧角落发愣,此时接到电话,他打起精神,低着脑袋说:“他没告诉我。” 楚淮心里紧紧揪着,声音还算冷静:“我没他联系方式,你……” 孟钦沉默一瞬,打开信息看了眼沈林之之前发给自己的信息——任何你知道的都不用瞒着他。 他沉沉说:“我发给你。” 楚淮赶忙:“好,现在就发。” 挂了电话,孟钦点开自己与沈林之的信息往来,蓦然笑了声:“原来你们真的只是打情骂俏,害得我当了真。” 不知沈林之是不是真预感到了有一天楚淮会向他要电话号码,所以老早就告诉他不用瞒着楚淮。 孟钦转手把楚淮向自己要了电话号码的消息发给沈林之。然后灌下一瓶酒,朝走过来的一个白净男孩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 沈林之此时正在收拾他的画板,瘸着腿慢慢移到轮椅上,对屋里轻轻说了句: “我去学校了。” “慢点走,院外有车送。”沈均维从屋里探出个脑袋,衣服都没穿。 沈林之钻进车里,说:“有楚淮的电话先别接,等我回来。” 沈均维马虎应了句,就迫不及待关了门。 和媳妇儿在一起会堕落的。 沈林之上了轿车。 …… 楚淮对着林之的号码看了足足三天,每次要摁下时全身立马自发进入战斗状态,手指硬得像枪杆,一身冷硬孤勇却无端退缩。 他现在很怕。 楚境的事一天没解决,林家包括林之就一天处于危险中。 他……他要是真的打了,他该说什么? ——林之,我是楚淮…… 要是林之回一声“哦”,之后呢? ——林之,我,我知道了,我误会你了。 林之会怎么回答?(嗯,误会解开就好。”?) ——林之,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微笑:(不气的,别胡思乱想。)楚淮搓头。 ——林之,你回来吧。 (现在不方便|现在不想回去|我发现国外生活也挺好的|我就不回去了|我在国内无牵无挂|我不想看见你……) 楚淮一把把手机扔一边,烦躁得多看一眼这玩意都嫌碍眼。 神情呆滞的地坐了许久,两只爪子暴躁挠头。最后脸一横,点亮屏幕,滑到沈林之那一栏,一腔豪勇,拇指朝下一按。 咚…… 他成功的给沈均维打了过去。 国外。 客厅灯光昏黄,电视机里摆着一副文艺复兴时期的古画,一个研究人员正在喋喋不休地讲解赏析。 沈林之刚刚抢在哥哥前面洗了澡,边擦头边朝茶几走过去,瞥了眼他哥不断震动的手机,眼眸闪动。 把毛巾搭在头顶,望着弹动的屏幕,嘴角抿出丝丝的笑容,坐在沙发上把他哥哥的手机拿到手里看了会儿,就是没点接听,等他凝视得差不多了,才拧头对浴室喊:“哥,有你电话。” “嗯,帮我接一下。” 沈林之却假惺惺的正经起来:“不行,万一是公事儿呢?” 沈均维的声音在厕所显得瓮声瓮气:“啥公事不公事的,我公司里的那些事儿还有你不了解的?” 眼看再不接电话就该熄灭了,他按了接听。沈林之的音色和他哥哥很像,在楚淮满心紧张地情况下压根听不出来不同。 沈林之此时有意正经起来:“你好。” 楚淮:“沈均维,沈总,我是楚淮,想问一下……” 沈林之沉吟:“……嗯……” 结果电话那头楚淮却没继续,也没挂电话,像是忽然间失语了。 沈林之表情淡淡的,笑容也淡淡的,但手机一直放在耳朵边,在专心听电话那头人的呼吸。 脸上表情清浅温柔,那是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流露出的温柔与包容。 浴室门开了,沈均维手里拿着吹风机朝沈林之走过去,问:“谁呀?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他就喊了一声你的名字。”沈林之在哥走过来时就把电话挂了。 沈均维在边上吹头发,问:“谁?” 沈林之:“楚淮。” 沈均维调侃:“哟!找我找你?” 沈林之耸肩,又说:“可能是……通过你找我?” “得了吧你,不过我和他还有正事要说。” 沈林之放下手机,把视线转向电视。 他坐在沙发正中,静静地窝着。 沈均维把手机拿过去,看了眼足足五分零十九秒的通话记录,回拨了楚淮的电话朝阳台走。 心里:小东西不诚实咧,五分钟就喊了个‘我’的名字?哥信你哦。 沈均维和楚淮讲话时决计不提沈林之,只一个劲地聊公事。两方目的都很明确——要楚境下台。 知道了沈均维的意思,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楚淮皱眉,面色正经起来和他商榷,说: “拖楚境下台的事我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而你的所谓的棋子,现在于我的用处,就是在楚境身陷法庭时帮忙做个证,而作证力度的大小还得根据这枚棋子地位的高底而定。既然是合作共赢,沈总得拿出更多诚意。” 这话说得可正经了,把沈均维都唬住了,楚淮本身就比他小五岁,加上林之对这小子的执着,可让他吃了不少酸。沈均维心里默默地记了仇。 沈均维挑眉,看了眼他看电视明显心不在焉的弟弟,返身往客厅走,拿下手机点开扩音,才问:“楚大少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楚淮一本正经的声音被放大在客厅:“沈总,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林之现在的情况。” 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被调小了,沙发上的人认认真真看电视。 沈均维贼笑,或许是楚境的事已经被楚淮控制在掌心,沈均维放下心里的大石头,煞有介事:“哦?这么简单?” 楚淮一听有戏,声音不由自主就急切起来:“对,就这么简单,他现在怎么样?受伤了吗?严重吗?你们在哪?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均维朝弟弟展露和善的笑容,干脆把手机搁茶几中央,笑眯眯说:“伤得挺严重,断了一条腿,半张脸都毁了,有点脑震荡,十有八九植物人。” 沈林之皱眉。 楚淮那边陡然失音。 沈均维赶紧跳到他弟身边挤着,边摸他头边补救:“逗你的,虽然断了腿脑震荡,但脸只是轻微擦伤。” 手机扩音里传来一声艰涩的“嗯。” 沈林之脸色越发差了。 沈均维:“他健康着呢,前天走了一百步,昨天走了一百五十步,今天走了两百步,我估摸着明天能走二百五十步,后天就痊愈了。这样满意了?别生气。” 最后一句是对着他弟说的。 楚淮听到了却顿时如临大敌,光听声音就能想象他寒毛倒立的模样:“你身边有人?是……林……谁?” 沈林之轻轻摇头。 沈均维:“什么人?鬼啊?我这边大半夜的……” 楚淮沉默一瞬,“沈总说笑了。” 沈均维笑脸:“没楚少会说笑。” 楚淮:“敢问沈总现在哪国度假?” 沈均维笑脸更大:“我去国外商讨生意,哪来的假度?” 楚淮:“那何时能回来?” 沈均维望着他弟弟的黑脸:“反正暂时是回不去了,原因你也知道。” 楚淮:“……” 沈林之看他哥这虚伪过分的表情,默默坐到另一边。 沈均维委屈张嘴:林之? 楚淮说:“沈总放心,这件事是楚境惹的,蒋汉光不过一个跟风的棋子,我会解决。” 沈均维:“楚少有大志,我……与林之,就在这边静候佳音了。有用得着的地方随时联系,我待会把那人信息发你。” 挂了电话,沈均维站到弟弟身前,还没发作,身后电视声音渐渐大起来。 沈均维面不改色:“……生气了?” 沈林之:“没。” 沈均维:“别扭我?” 沈林之半晌才说:“你逗他做什么?” 沈均维:“我实事求是啊。” 沈林之:“你……” “那不然,他也没给你打电话不是?” 沈林之干脆不说了,专心致志看电视,然而:“哥,挡我了。” 沈均维:“刚刚怎么了?是高兴啊还是生气啊?” 沈林之:“哥,这为教授的鉴赏对我很有启发性,我这周的作业就靠它了。” 沈均维抿唇做到弟弟身边,说:“楚淮还真是通过我找你。” 沈林之早早收到孟钦的信息,因此猜测是这样,他嗯了声。 沈均维:“但是我对楚淮还是……” 沈林之打断:“对了哥,上周的作业是自定义的,我画的你和嫂子还有你们的宝宝。” 沈均维一听到嫂子宝宝,眼神秒发光:“呀,我看看,得了多少分?我弟弟这么有天分……” 沈林之无情开口:“那是入学评定,我不及格。” 沈均维:“……”他顿了顿,说:“别伤心。” 沈林之:“教授很厉害,评定很合理,我不伤心。” 沈均维无奈:“为什么要选美术?” 沈林之笑了:“我胸无大志。” 沈均维:“你对市场挺敏感。” 沈林之凉凉地说:“米虫就很好。” 米虫?沈均维默了,他弟弟对公司的了解和方向把控不弱与自己这个商学院的高材生,自己同他说关于公司的任何问题他都能接下话茬。 有时候沈均维甚至有种他弟弟前世是个商业怪才投胎的错觉。 沈林之说:“我挺喜欢美术,哥,嫂子在屋里喊你。” 沈均维被吸引注意,他说:“成,米虫更好,哥养你一辈子。” 沈均维走后,沈林之电话响起来,是他学校的校友,这次打来,沈林之能预测到对方要说什么。 果然,对方开口就用一口正宗的英伦口音问他:“嘿,兄弟,三天了,考虑好了吗?来加入我们剧团吧。你真的非常非常合适!拜托了。” 沈林之抿唇,为难地看自己的腿:“我受着伤,你们的剧团我确实不合适。” 对方:“不会的,我们剧团前两周才决定成立,反正私人的,不是马上开工,以后你伤好了再来也行,我们需要你的答案,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拒绝我和Ellison的,他一直在等你回答。” 沈林之轻轻叹口气,在这个学校总还是要社交的,况且这个Ellison意义特殊,算个熟人。他勉力笑者:“好吧。” “噢耶!亲爱的,你太给力了,我爱你。Ellison,我解决了!” 沈林之挂了电话。 最近学校有一个剧团对他穷追不舍,当然,对方不是看他腿断了跑不快。 而是看中了他绝尘的脸和典型的亚洲男人的温润气质。 这是一个私人成立的,不,是私人的尚且还在筹备成立的剧团,里面剧团的发起人,也就是刚刚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和Ellison,都是积极狂热的世界文学爱好者,自诩文艺青年,并且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把他们所理解的文化展现出来给所有人看。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这个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有钱有闲有天赋,这几位中心成员更是佼佼者。再难的事在钱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了。 剧团刚刚成型,现在在四处拉人入会,找的都是些气质颜值俱佳的。 而沈林之那天坐在轮椅上被一个苗条的黑人女孩搭讪,聊了他受伤的情况,知道伤腿可以复原后,那女孩当时就给她朋友Ellison程慕打电话,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其实就一句话,沈林之历经两世养出来的沉稳温润,与他一身超然世外的气质,实在太□□了。 他们剧团成立在狂热文艺青年的一腔热血下,草率的诞生注定了它草率的名字——“Art Troupe”(文艺剧团)。 中心一共就五个人,两白两黄一黑,当他们需要完成他们的“充满文化气息”的剧本时,会根据情况甄选会员参与他们的活动。 这群人哄了沈林之,说是等沈林之伤好时候想演再演,但没想到两周之后,一个黑人姑娘找来一个剧本,兴冲冲对中心成员说:“林,你太幸运了,这里面的主角是琴师,而且正好是个瘸子……” 沈林之:“……” 姑娘风风火火的:“林,你的轮椅太漂亮了,我感觉我们连这个道具都可以省了,你觉得呢?” 其他三人:“挺好的。” 沈林之略懵:“你们这……” 姑娘翻着剧本,说:“嗯,我看看,唐王朝的背景……亚洲,中国,我爱中国,她太美了。我还去过唐人街……” 沈林之笑:“谢谢,但你们太突然了。” 他们摇头,Ellison,也就是和沈林之颇有渊源的那个负责人,又名程慕,说:“实际上我们四个人每个人都找了个剧本,背景分别有二战,文艺复兴,十日谈,和唐王朝。本来我们准备先排劲爆的十日谈,唐王朝排在第三,可我们剧团刚刚成雏形,内部外部都不稳定,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部能打动人的作品,十日谈……劲爆过头了。但kin说正好王朝剧本里的主角腿不好,就把这个剧本提前了。最关键的是……咳,这个剧本正好需要四个主演,……” 姑娘Yin说:“这是个超棒的主意不是吗?” 沈林之:“或许。” 团长Abel拍了拍沈林之的肩,说:“别担心,只是试试水,我们一起。Yin肯定来不了这个剧本,但我一定要演皇帝。” 沈林之:“……”说得热火朝天,可现在看情况,你们可不就是闹着玩吗? Ellison程慕:“你们这么高兴,我下次带你们去我老家玩。我老家就在中国。” 沈林之:那是你奶奶的老家。 沈林之来了这个学校直到在黑人姑娘Yin的牵线下阴差阳错遇到程慕并和他加入同一剧团熟悉之后才知道程慕这个人身世的多元性——奶奶是中国人,爷爷却是德国的,生了个儿子在瑞士长大,却娶了美国老婆,带着老婆移民到澳洲,把小孩幸福快乐地抚养长大了。 这也是程慕极度热爱世界文化的原因之一。 当他们第二个视频(十日谈)做出来后,有个人提议申请注册了You,一个世界享名的视频软件,把他们的成绩分享出去。 团队用户名叫“Art Paradise.”文艺天堂。 …… 在楚境极速下台,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后来的焦灼到现在被困监狱的三个月里,楚淮给沈均维打电话明敲暗打沈林之的近况,但沈均维只跟他说林之一切都好。 “他在这边上学了,暂时不回去。” 楚淮盯着沈林之的电话问沈均维:“国外不必国内,文化风俗习惯差异大,别让他受欺负了。” 沈均维:“你来啊。” 楚淮:“我,我……助理找我有事,先挂了。” 沈均维:“……”拜了您,什么脾气? 第33章 古早味林之 楚淮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看向助理。 助理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看着楚淮脸上诡异的红晕慢慢褪下了,他才讨着笑脸说:“楚总,医院打电话来说阿姨闹得厉害,您看要不去看看?” 这位助理是个圆滑的,看得出他这位新主子注定是个有大造化的,金枪铁杆握在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同时他也怕,小主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气场太强大,弄的他在楚淮面前日常觉得自己赤身裸体。 楚淮:“知道了,下去吧。”说完他就收拾东西,准备中午去医院看看他娘。 助理悄悄看了眼桌子上那本A3大的厚厚的画册,在悄咩看了眼楚总有些飞扬的心情,心觉有鬼。但他不敢乱动楚总桌子上的宝贝画册。 他有一次来汇报工作,不小心看见那封面上俩小人儿抱着个牌子写着TO AI,后来发现楚总把那张图拍下来当了锁屏,有事没事就按亮了看一眼。 …… 楚淮至今不能明确沈林之的近况,但他跟沈均维通电话的次数多起来,每次都能根据沈均维和他说话的态度,语气,音高,时长来判断出那边的情况。 沈林之和他哥的关系楚淮知道,沈均维与自己通话时,多少能稍微看出些微末的沈林之对他的态度。 有一次楚淮还隔着电话听见沈林之的声音了呢,当时让他心里狂跳得要进急诊科。 楚淮公司现在虽然也有格外固执的老伙计看不惯他,但楚淮从见楚境第一面,甚至在此之前就开始为自己铺路,这些绊脚石与他而言不足为惧,但过程中难免要费些心思。在生意一途上,楚淮向来善于铺路设陷阱。 …… 或许是想给双方充足的冷静时间,楚淮没有如狼似虎地对沈林之穷追猛打,而是不动声色地通过沈均维暗探沈林之的态度。 他也在喝醉的时候给沈林之打去过,但每次一看见“拨号中”后面的几个点,他就浑身发热,脸上烧得火红,心里野没来由得慌。 他还是没准备好,于是手先脑子一步动作,着急忙慌地挂了。 他自然也不知道沈林之一次次的,有多想接起那个默记于心的号码打来的电话,但每次那边反应都比他快,挂电的时间永远在他要接起的前一刻。 第三次发生这种情况后,沈林之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有条短信发过来——上传成功了。 紧接着又蹦出一条——今天居然有赞助商找我谈,该死,真是激动,你一起去吗? 沈林之怏怏地打字:“恭喜,我不去了。” Ellison程慕:“好吧,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赞助商不是吗?但是我觉得很好玩,显得我们非常专业是吧,哈哈,祝你愉快兄弟。” “祝你好运。” 他靠在暖阳下的花园摇椅上,怅惘地看着手机里那个显示呼入两秒的号码:“你纠结什么呢……” 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又被短信遮住,Yin发来的——周日我们老地方见,早点来,我们还能讨论一下你的角色。 沈林之发——知道了。 沈林之剧团迄今已经完成了七个视频,沈林之有角色的有俩。其中第一个是西方诸神与东方神祗的碰撞,故事新颖有内涵情节有趣,算是打响了剧团的第一炮。另一个是以唐代为背景的架空故事,这个……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他们后期商量的时候,那个执意要做皇帝的团长被剧团里的华裔踢出去,说是他的长相与国风不符,拍出来会显得另类。 于是剧团内部再次整顿规则——符合实际。 后来他们找演绎对象时被难得抓心抓肺,好在他们有钱,学校里各种肤色的人都不少。 …… 医院 楚淮的妈在楚淮到之前已经被医生缓和了情绪。 楚淮坐了会,没和他妈磨叽,开口:“怎么?闹什么?” 丘静茹语气有点疯狂:“我要见他!楚淮,你让我见他!!” 楚淮皱眉,问旁边医生:“又让她看见楚境了?” 医生一听这楚氏集团新老总对他爹这么不客气,心里咯噔一下,便晓得这是个面冷心冷的主: “不不不,我们对他房里的电视频道一向控制得好,但这次老楚总的新闻闹太大,已经跳出财经频道上了央视,我们事先没接到通知……这才出了纰漏。” 楚淮慢条斯理说:“他不要你了,你见他做什么?” 丘静茹一身雍容华贵,一脸狠毒怨恨:“我要咒他,要当面撕了他的脸挖了他的眼睛!他瞎了眼,我要抠了它们!我抓烂他的脸!” 楚淮满意地笑,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笑面虎似的说:“好,我带你去见他,保管他毫无反抗地任你撕任你挖,哦,对了,你要是喜欢,不如把他的心也顺便挖了看看……是红是黑呀。我给你备刀。” 他妈反而因为楚淮这语气而愣住了。 “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呢,呜,你们还我儿子,淮儿,淮儿……”她往楚淮气息范围外爬。 楚淮手蓦地僵住,在丘静茹数之不尽的刻薄中,也确实有稀薄的一点真情,那时候他不是楚淮,杂|种,讨债鬼,他是淮儿,妈妈的淮儿。 楚淮转到丘静茹面前,一字一句说:“妈,我在这儿啊。” “我儿子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你是谁?” 楚淮冷笑,“认不出就算了。三天后监狱探监,按照程序来送她到楚境面前。记得派两个人跟着。” 助理记下,到时候安排人去做。 …… 楚淮每次心情拨“阴”见“多云”时,总会有人或有意或无意,就让他心情重返狂风骤雨。 楚淮无处可去,干脆去了办公室。 一觉休息起来,桌子上摆了一份策划。 是关于一款公司正预备开发的新媒体软件。 容纳剧集短视频与直播于一体,近期技术部正抓破脑袋要解决内存大这一硬伤。 这款软件还在筹备中,明天上午还有一个关于软件运行的具体讲解的会议。 楚淮仔细把策划从头到屋看完,觉得问题不大,便放心地搁在一边。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他会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会议跌破眼镜。 没错,他在员工正在讲解时,看见了……一个酷似……沈,林,之……的人!! 他当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直接失态地站起来,巨大的响动打断了正在自信满满指着PPT讲解的男人,一脸懵逼二脸震惊直接吓着僵硬了。 “楚,楚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出了问题还请您指正。”他低头道歉。 楚淮恍若梦中地指着PPT里的一张古风双人图片,“这是谁?” 策划员工脸都憋红了,他早听说新楚总手段霸道做事极其严谨,所以他在上台前把自己的策划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二十遍,就指着今天的出色演讲能让老总多赏识自己。 但他就算钻回娘胎里再投胎一次把脑袋挠秃也想不到他这位楚总的严谨严谨到这种程度! 他在火爆的一个App上截频抠的一张美图为自己的PPT润色,也是给自己的讲解做个示范,他也不知道这人谁啊!况且图片里有两个,楚总指的是哪个? 他骂自己,功夫全用在讲内涵上,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差点。暗恨自己毁了这次机会,好不容易有策划总监推荐自己上台,这是大家削尖了脑袋的机会,总监是看得起他有意提拔他,如今毁了,也是毁了总监对自己的期望。他恨啊! 下次不知猴年马月能在楚总面前冒个头得个青睐啊? 楚淮是等不耐烦了:“他谁?” 小小策划员还绞尽脑汁地想要补救,用力回忆这张图,然后强颜欢笑:“楚总,这是一个App上的……网红。” 末尾那个词尾音微微上扬,他自己都带了点不自觉的疑问。 楚淮可不关注小员工的语气,他现在心里被拉成一个箭头,目标明确得像后羿瞄太阳:“什么软件?” 这个难不倒他,策划员秒答:“星辰视频。” “他叫什么?” “……抱歉楚总,我这段日子专注工作,没刷视频,所以没注意这个。” 哪想他们楚总这次出奇的宽容,轻轻说:“没事,你继续。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策划员觉得自己要飞了,于是激动地应下来,后面的讲解都顺畅了不止一点。 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楚淮背靠大椅,双手放在桌下拿着他的手机,脸却严肃地看着PPT,一看就是在认真地听员工汇报。 这个插曲过去,大家看他们的楚总这么认真,也满心满意地跟着策划员工的思路沉入思考。 然……楚淮手里地手机被一根手指点开应用宝,迫不及待地搜索了“星辰视频”。 会议结束,大家鼓掌。 楚淮看了眼小员工,示意他跟上自己。 办公室,小员工万分荣幸地捧着他总裁的手机,一边翻找一边安慰:“楚总别急,我也是在首页推荐看到的,觉得画质很好拍摄用心弹幕又多粉丝疯狂鼓掌,所以看了几遍,觉得这才是短视频的典范。有人喜欢,就一定还会出现在首页的……” 他说了这么多,但总裁还是不动声色地等着,一句话也不接。 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的会议两个小时的站立,可怜的小员工还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觉得这个人一定对他们楚总十分重要,所以不顾站了四个小时的双腿的抗议,踏实地顺着倒着横着竖着找那位上传视频的祖宗和视频里的祖宗。 策划员很急,但他不敢显露,于是对楚淮说:“总裁别急,这款软件才开发没多久,还在完善期,所以功能不完善,可能要费点时间。” 楚淮点头,体贴说:“你别急,先坐吧。”他指着不远处的沙发。催:“快去,别站着,慢慢找。” 楚淮是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消耗时间的短视频软件,以前忙现在更忙,连电影都要林之带着他他才会看。 楚淮等得抠手指。 小员工已经去坐下了。 楚淮有点心焦。 小员工锲而不舍。 楚淮肚子叫了声,他没注意。 直到小员工肚子咕噜一叫。 楚淮恍然:“不好意思,都过了饭点了。” 小员工猛然抬头:天啊,他今天才发现他家总裁其实好温柔的哦,还关心着他的肚子呢。 若是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他脑子饿昏了。 小员工准备站起来表示自己不饿,楚总不用麻烦,我继续帮您找。 然后就听敬爱的楚总说:“我帮你点外卖,麻烦你了,还得坐坐。” 员工明白了楚总的潜台词是“你饿了很抱歉我帮你点外卖但请你坐着继续给我找!”,小员工枯了,但语气很积极:“呃,没事没事,楚总不用麻烦。” 楚淮:“不麻烦,吃了饭才有精神忙。” 员工感觉下巴被磕了一下:“谢谢楚总。” 楚淮刚刚下单,就看见那个员工猛地一下站起来,砸石头一样拍自己的脑袋。 楚淮以为他找到了,也眼光一正,面露期待。 紧接着就听员工说:“哎呀妈!我忘了,我手机里肯定有相关推荐啊!刚太紧张了我!啊哈哈。您这一打断我的思维就接上了。”兴奋中的小策划员语气陡然流露出一股东北味。 楚淮:“……”所以你紧张个啥劲? 他抿唇:“你慢慢来。”末了又补充:“不用紧张。” 员工轻轻并拢双腿,深吸一口气,嘴唇抖了抖:“好。” 果然小员工在自己手机的猜你喜欢中看见了那几位祖宗。 他一下站起来:“楚总,找到了。就是这个。” 楚淮一看,那个账户有两万三千零二十一个粉丝。 小员工给点进主页,发现里面每个视频前面清一色的[搬],但小员工哪能注意这些啊,他放松地说:“楚总,要不我点开一个视频你看看?” 这里的视频很多,有古代现代神话玄幻悬疑喜剧悲剧文艺的,每个视频都有相关的标签备注。 楚淮嗯了声。他虽然不看短视频,但因为公司最近要开发新软件,所以他把国内国外做得较好的视频软件都下载了对比过他们的优劣,从中勘察不足与优点,因此对这星辰软件的运行还是知道的。 小员工手有点抖,举着手机在他英明神武的楚总面前点开一个一看就很专业的视频,开屏暴击——十几个穿着暴|露的肉|体挤压在一起,紧接着远镜头一拉,另一边三三两两坐着交谈的人,穿的比没穿还惹人流鼻血。 小策划员低呼:“我靠,宝藏!” 助理刚从外面进来,此时也站在边上,听见他的话捅了捅他。 楚淮:“……”他不动声色点击退出。 小策划员低头惭愧。 楚淮把视频往下划拉,忽然眼睛一亮,十指点在一个古风封面男人的脸上。 这一看就是个中国风且画质好,小策划员曾截过屏给自己PPT润色的那个视频,不过标题上有几个醒目的打字[粉丝福利],楚淮可不管什么福利不福利的?他只管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一串悠扬轻柔的琴声响起,让人一听就仿若遗世独立的地置身在万里清扬的碎湖边上,浅吟着细细的清风。 镜头从碧波湖面移到岸边,那里千柳飞舞,一个白衣男子坐在碧波岸边,千垂柳下,衣袍被清水浅尝,男子却怡然自得,笑唇微勾,无限轻柔,十指轻抚,琴声袅袅,悦耳至极。 他像是融入碧湖的精灵,像水里上岸的白龙,像自由漂浮的一叶扁舟,无拘无束的一根柳尖。 像个无意跌落云端却安然自乐的谪仙,他能撑起苍穹,也能融于大地。 小员工看见视频里的男子脸上特写镜头的一刹那,一身鸡皮疙瘩唰唰冒出来。 助理:……这人好漂亮,嗯? 有点眼熟? 他注意到身边的楚总在男人出现的那一刹颤了颤,在看到男子的笑容后唇就紧紧抿起来,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屏幕,余光里楚总就没眨过。 小策划员把手机端得更稳了。 下一刻,一切温柔都被一声哭泣打破。 一个才十一二岁的男孩冲入镜头,他皮肤很白,小脸上五官精致,一头长黑发在他身上毫不突兀,他扑到男子腿上哭,模糊不清地抽噎:“阿珏,父王薨了,大家都喜欢三哥哥和五哥哥,他们说三哥哥要杀了我……” 白衣阿珏很温和地抚摸男孩的头发,轻轻垂眸,淡笑:“小铮乖,有师父在,你娘把你交给我,我就一定会好生保护你的,不怕……” 小策划员心都要软了。 手一抖,手机给他们楚总拿了过去,只见楚总眉头也皱起来,皱得很紧很紧,声音也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抖什么,我来拿。” 一个短视频,不过将将七分钟,却讲尽了阿珏作为小铮的老师对他的包容,他让弱小孤苦的不受宠的皇子小铮有了倚靠,纵容失眠惊醒的小铮在他腿上安稳睡去,不怪小铮的叛逆,为他收烂摊子,更多的是教小铮权谋变数—— 以一个教坊司琴师的身份。 一个瘸子的身体。 原来师珏是小铮母亲的义兄,来宫里是想保护对他有救母之恩的养父的女儿和儿子。 他劳心劳力,终于把懵懂如白纸的小铮染成五颜六色,最后安安稳稳平平安安送上皇位,一统天下。 小铮俊逸非凡,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的师父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帝师。 皇帝操守天下,控制欲自然蓬勃。不会不觉的,小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控制欲什么时候转移到了他顶天立地的师父身上。 他一心要把人控制在自己身边,他以为那是尽孝。老师心里不喜,却又习惯纵容,这一纵就惹了祸。 有一天师父睡觉,小铮看着看着,居然亲了他师父。 楚淮不敢置信,助理看到屏幕在发抖,于是轻轻说了句:“那个总裁,您也拿累了,我来吧。” 助理是个直男,他看到一个男人亲男人,本来想想就浑身不适,但现在也算是总裁和自己一起了解产品,加上画面实在美丽,他便继续看了下去,还颇有点津津有味。 “师父,我想你了。” “皇上慎言。” 皇帝去牵师珏的手,期期艾艾地把脸凑上去。 师珏顾及国之根本天下大道和师徒人伦,哪怕心里对皇帝不忍,却坚持从不越界。 这次却让他生气了,大斥他没有皇帝的样子,枉顾人伦,要求离开皇宫。 皇帝以糊涂说事,以师徒为由,真诚道歉。 那个晚上,宫廷豪宴,言笑晏晏,皇帝礼仪俱佳地请求他老师为大家奏一曲助兴。 师珏虽觉不妥,但皇命难为,有意要给小铮做个君为臣纲的榜样,于是应了。 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曲下来,有个曾经他为了小铮而得罪的政敌来了句“玩笑”:“太师真奏得一曲好乐,不做琴师真是可惜了。” 大家当他开玩笑,都跟着笑。 师珏皱眉要反驳,哪想头顶一个声音居然笑者附和:“林卿此言深得我意,哈哈哈。” 师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断腿让他寸步难行,不可置信地看着上位者:“皇上?” “太师,以后还请多去教坊司转转,指导那些不成器的废物一二。” 十年伴君,不过如此。 君为臣纲…… “臣,遵命。” 如今看来,乐伶而已。 他的地位在皇帝有意引导下一落千丈,最后竟直接被派去教坊司成了一个琴师。 从此以后,曾艳冠京华的帝师师珏,如今也不过是个满堂宾客皆可取乐的伶人。 宫廷豪宴,皇帝家宴,武将军功,灾难化解——那些庆祝的场合里,都能看见师珏的身影,他永远伴随着一张琴。 皇帝再也不顾师徒伦理,频繁召见他的得心琴师。 师珏谨记着君为臣纲,看似从不反抗,也正以此向皇帝抗议。 直到一晚皇帝喝醉了倒在师珏脚边抱着他双腿沉沉睡去,师珏碰碰他的脸,轻摇头,半晌,最终还是开口:“皇上?皇上小心着凉……” 却在下一刻被突然起身的人抱住了腰往床上走。 师珏震惊过后,眼中含着懊恨:“小铮!你莫忘了你是谁?我是你老师!!” “小铮记得呢,记得你三年前就不是我师父了,记得你每天都在勾|引我,让我每晚欲|火焚身,日日折磨。” 灯光灭了。 黑暗中有一声痛呼透过视频传来。 助理和小策划员都晓得这是配音,但楚淮却把眼中血丝都看了出来。 楚淮:“……” 小策划员:“……” 助理:“……!” 楚淮:“你们先出去。” 助理和小策划员:“是。” 师珏那一晚承欢之后仍不低头,被皇帝做了禁|脔,为了让老师低头,他百般折辱,为了吓他,要把他赏给军功归来的将军。 师珏宁愿跟着将军而去,皇帝恨极了师珏,又爱极了他,在几番险些生离死别的刺激下,皇帝终于向师珏妥协了。 最后一个画面上师珏在梅花树下看着远方,眼中的思念那么明显,明显得透屏而出,让楚淮心疼。 那师珏是在为谁思?为谁疼? 楚淮砰地摔了手机。 “我操|你大爷!!林久呈你他妈给我进来。” 助理暗地里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会这样。 刚刚看视频的过程中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位帝师,可不就是咱楚总恨得要死的那位沈家二公子? 当初看楚总对沈二公子过度讨厌的模样,结合他后来的行为,还有啥不明白的?他可是个人精呢! 楚淮指着手机劈头盖脸地问:“这他妈谁啊?干什么的啊?这什么鬼视频?哪来的?谁拍的?谁拍的?” 助理赶忙把那个躲在门外的小策划员拉出来,严厉问:“小谢,楚总问你呢,这视频谁拍的?” “我我我不知道啊。” 助理提醒:“团队啊,这个用户名是什么?” “转转转载的,我不晓得。” 助理把地上破碎的手机踢到一边,免得再次让自家楚总狂暴,然后抽出自己手机给小谢,说:“软件我下好了,你快把那个用户找出来,我去查。” 小谢看了眼地上自己的手机残骸,肝都疼了。 这次他记得那个用户,找到后打开视频,看见一溜的弹幕和评论,无数人幽魂似的飘在屏幕上义愤填膺地骂:狗皇帝。 评论里作者注明了转载来源:视频转自You视频Art Paradise.有兴趣自行移步哦*^_^*。 楚淮听助理说了,手机拿出来。助理自觉的拿过去登入了国外开发的软件,给注册后找到Art Paradise.看见里面一溜的视频,标题上都有视频简介。那[粉丝福利],赫然才拍没多久!! 楚淮:“你们先出去,对了,小谢是吧,废了的手机找林久呈,他帮你办,到时候还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得帮他把数据恢复。” 助理点头。 楚淮拉着一张马脸,把他们出品的短视频看了个全,数下来发现这十一个视频里林之出境了三次。 上网去搜索这个团队,全方面人|肉他们的信息。 “找到了。”斯丁堡艺术学院。 顺藤摸瓜把学校信息也翻了个底朝天,咬着牙轻轻说:“艺术……真好……” 紧接着:“好个屁!里面都是些什么学生?!妈的沈均维,你把自己弟弟往龙潭虎穴里扔啊!我怎么能信你会把林之保护好?” 楚淮现在是被那个视频气疯了,所有血液全充到脑子里,一口气还没喘顺,给沈均维的越洋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第34章 算不算偶遇 这些日子楚淮与沈均维的频繁联系让两人关系随意许多,沈均维现在对楚淮时不时来一个贺电或者合同商议已经很淡定了。 沈均维也早看出楚淮对自己“别有居心”,不觉得烦反倒觉得他可爱得很。 沈均维接起电话,声音轻快放肆,那股舒服劲像是舟车劳顿的人浴缸里泡着澡。 “怎的?两个月没联系,楚小哥又有何吩咐?” 楚淮一想到沈均维那边的惬意对比自己的气急,心情就越发燥郁了,但开口勉强控制住了情绪,询问—— “不怎的,沈总,你知道你弟弟现在在哪上课?上的什么学校?他周围都什么人?一天都在做什么?你是他哥,怎么让他跟随便的人交往?” 念着是沈林之的哥,以前对他还不错,所以楚淮还压了压声音。 睡懒觉的蒋可唔了声:“这大上午的,火气儿没处泄都爆你这儿来了。” 沈均维摸摸蒋可的脸,悄声坏笑说:“身为弟媳的哥哥,我不介意。” 沈均维欠揍地笑:“知道啊,林之的所有朋友我都知道。他可听话呢,交友都会告诉我……” 鬼知道一向独立的林之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介绍他的朋友Yin和救命恩人Ellison程慕时,沈均维有多莫名其妙。 后来林之不动声色地和自己交流的次数多了,沈均维几乎知道了林之朋友圈里的每一个人,渐渐的就明白了。 因为楚淮只给他打电话,一直没联系林之啊!林之只能靠潜移默化影响自己来让楚淮知道他的情况。 这也是让沈均维难受的地方。 好几次沈均维是明示暗示楚淮让他打给沈林之,结果楚淮立马就加快挂断电话的速度,借口往往是——给他打做什么,又没什么事。|给他打说什么啊,哈哈,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下次再谈。|林之?我这儿有邮件进来了,好了,挂了啊…… 沈均维往往:“……好吧。” 沈均维虽然对楚淮熟了,又在沈林之不知不觉的影响下把人当成了自己准弟媳,又恨铁不成钢地有点嫌弃。 于是成心捉弄:“你也知道,A国文化开放,这里的人也热情,林之在学校难免多几个朋友。”末了,不咸不淡添了句:“那个啥啊,我隔壁住了对同性夫夫,才晓得他们同性婚姻合法呢,哈哈哈。” 楚淮声音硬如铁:“可你不能让他被人带坏。他们文化开放,性文化尤其突出,你没看新闻吗!?沈均维,要是林之出了事,你这个哥哥……就是纵容养入狼群,我……” 沈均维抿唇,从床上坐起来,听声音楚淮是气坏了。 又两星期前季河畔发现一具被性|侵死亡被遗弃的男孩尸体,季河距离他们公寓就三公里。 沈均维说:“林之是大人了。你别……” 楚淮难以忍耐:“他和别人亲了你知道吗?!” 沈均维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你说啥?” 楚淮:“……” 沈均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给他发了个短片过去,问:“这个亲?” 楚淮刚刚爆发的情绪已经被自己极速收拢,闷着嗯了声。 沈均维长长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说:“我就说怎么可能……”林之怎么可能和别人亲? 他说:“借位的。他们剧团都是兴趣成员,没真亲上。” 说着他拿过边上相册,翻阅林之在剧团的照片。 看照片里热火朝天的画面,就晓得这剧团在他们学院还挺火爆。 楚淮:“什么借位?” 沈均维:“百度谷歌搜狗。” 楚淮情绪平静下来:“谢谢。” 沈均维恨恨:“扰了我一个大好的早上!” “大致一算,你那边也快正午了。” 楚淮虚伪地表示了他的歉意,然后说:“我在A国有个生意,顺便找你谈谈我们的合作。” 沈均维不假思索:“好啊。” 楚淮挂了电话,出公司,开车,回家,收拾证件。 酒吧常堃电话打来,说是上一个黄了,让自己帮忙重新介绍一个。 楚淮想了想,打电话让他把出入境所需的证件带上,在酒吧等他。 常堃在酒吧工作,楚淮是在斗酒时和他熟悉的,一个看上去挺端正清丽的男孩,一直在他的梦想上马不停蹄地奔走着,迄今快十年了——他立志从一只鸭的泥沼里出来,找个有钱可靠的男人靠一辈子。 当初去靠楚淮失败,却没放弃楚淮这颗大树。 他是在酒店经理的安排下才有了进入楚淮房中伺候的机会。 但是!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给赶了出去……他也很吐血,但一看那个男人那么理直气壮,他怕是楚淮的正牌男友,在对方二次驱赶自己后,他不敢反抗就走了。 却没想到那一晚他走后,过几天居然被楚淮主动找上来。 常堃还以为是什么好事撞上门,结果楚淮不是馋他身子,只问了那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怎么把他赶出去的!!各种细节要他绞尽脑汁地回忆,恨不得让他把那个男人眨了几次眼睛也详细说来。 ——那晚究竟怎么回事? ——就,小堃被一个突然跑进来的男人赶出去了呀。他好凶,唔~ ——怎么赶的? ——……?他吼我。哼~ ——呵呵,吼,难得他会发脾气。 ——……(微笑)。 常堃在人群中混迹久了,也有一颗玲珑心,几句话下来就晓得了楚淮对那个男人的纠结心思,他投其所好,几次下来居然跟楚淮有了交情。 当然,常堃有时候有种诡异的感觉——楚淮只要一看到他心情就会畅快些,常堃可不敢以为这是自己的功效……怕不是因为自己被某个男人吼过,而已。 楚淮不能满足他,却也不嫌弃他这种出身的人。常堃乐意跟在楚淮身边应付那些难免情|色的场合。对楚淮和自己来说是双赢。 机场 楚淮:“麦克斯是A国人,和我生意来往时提过,他一直很‘欣赏’你。” 常堃:“嗯嗯嗯。” 楚淮:“随时打我电话,不喜欢就当度假,我带你回去。” 常堃贱贱地说:“别呀,我老喜欢外国人了,花样多,得劲儿。”他冲楚淮促狭地笑笑。 楚淮轻轻皱眉,加快了速度。 助理大步跟上,同时剜了常堃一眼。 飞机上,常堃贱嘴继续:“淮哥,我一直有个遗憾你知道吗?” 楚淮戴好眼罩。 常堃软软地靠着,可怜得好像全世界都欺负了他:“我睡了那么多人,就你不给我睡。” 楚淮声音很轻:“愿意顶替你的人其实不少。” 常堃知道玩笑过了,委屈地唔了声,赶紧闭了嘴。 他当然知道能顶替他的人很多,高级点的鸭也是鸭,能攀附大树接触那么多人,这也是他们这个行业求之不得的机会呢。毕竟就算以后离开这一行,手里的钱也够堆山了。 得亏了他这张脸和那位把他赶出去的男人给他制造的机缘。 和麦克斯简单招呼谈妥后,常堃成功吊住对方胃口。 楚淮和麦克斯公用午餐后,麦克斯又提议去高尔夫球场。 楚淮心里渐渐有点不平静了,但他和麦克斯的关系向来不错,盛情难却,便没有推辞。 到了高尔夫球场,要进门时楚淮却拐进了旁边的马场…… 麦克斯一见眼睛都亮了,急忙问常堃:“你能骑马吗?” 常堃英语不算顶好,那是针对写作而言,日常交际对他来说并不难。 做这一行都是要察言观色的,常堃一看麦克斯的脸就晓得自己该不该会骑马。 于是他愁眉轻蹙,遗憾:“不好意思,我不会,真遗憾。” 麦克斯精神奕奕:“我带你!” 楚淮:“……”等那两个磨叽完,楚淮已经上了马,招呼两人自己先去跑一圈。 他在国内时心脏是被吊着的。 到了A国后心脏却砰砰跳,又麻又痒又急,跟一万只蚂蚁在心脏爬似的。 跑马结束,麦克斯心情极好,和楚淮商定地点明日午宴上签订合同。 楚淮打开了导航…… 助理在后边帮他提着电脑包和文件。 楚淮盯着手机,嘶了声。 助理主动上前:“楚总去哪?” “斯丁堡艺术学院。” “我帮你看看。” 楚淮盯着地图上两地之间牵连着的短短的一条线,抿唇:“不是很远,明天中午能赶回来吧。” 助理看了眼,喉结一动,笑得有点伤:“不远,中间只隔了俩城市呢。” 楚淮仔细一看,还真是隔了两个城市。 说:“算了,只是想散散心,不急。” 助理微笑:“……”您表情和您心里达成共识了吗? 隔天下午,楚淮和林久呈上了飞机,他问:“常堃和麦克斯处得还行?” “嗯,麦克斯先生没有特殊癖好。” 楚淮点头,波平浪静地说:“放你几天假,想去哪玩就去哪,电脑给我。” 助理又惊又喜,可他是个称职的助理:“那楚总你呢?” 楚淮没说话,林久呈又问了一遍。 楚淮:“我自然有我的事,你不愿就回公司,多的是事够你忙。” 助理完全不用犹豫,乐颠颠地应了假。 A国a市一座装潢华美的法国餐厅,楚淮正在思考自己此行的缘由。 他包里确实有一份需要沈均维点头的文件,但其实派底下人来就行了,他亲自上阵其实没必要。 可他决定来A国之前一整晚失眠,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他要见林之一面。 他有些事没弄清,若不和林之当面解决透彻,那自己心里就一直梗着一根刺,每次搬动回忆就难免被戳到。 林之是让一切畅通的唯一钥匙。 可就像近乡情怯似的,一日没见到林之,就一日没做好准备,于是干脆直接冲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问题总要解决的。 他已经决定:今天直接去找沈均维,和沈均维把一切谈妥了,再用一个温和的借口把林之约出来。 很完美。 当然,他忽略了理想与现实之间比盘古还巨大的潜规则。 楚淮叉起一块牛排正送到唇边,肘子却被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的三个人给碰倒。 他当即皱眉,不过心里有事,所以没注意。 头顶有一声温雅的道歉,不过sorry这个音还没发完就被他后面风风火火的黑白两兄弟用力往前推走,嘴里边对楚淮说着抱歉,边催走在最前面的人快点走,他们显然是有急事。 楚淮一下站起来回身去望最前面那个推推挤到餐厅门口的少年。 情急之下出口:“林——”又攸地住口。 他看见三个男生在餐厅门口拦住一个中年男人,双方显然出了争执。 楚淮重新在二楼座位坐下,看见两个男生当着路人的面就开始征讨中年男人,来这餐厅吃饭的都算有头有脸的,中年男人似乎感到丢脸,脸一直往下偏。但少年时风火一般的年纪,世界唯我独尊,哪里怕丢脸,他们就怕没人看|让他们想闹还闹不欢腾呢。 中年男人:“好,好,冷静小子们,我们私下解决好吗?这里人很多。” 白人兄弟哼哼:“我并不认为你私下解决了一个月却依旧没任何进展的问题|能靠这次私下就能解决了。艾利先生,如果今天再不付清尾款,你知道我们的耐力与恒心。” 艾利先生:“行,但我们能换个地方说吗?” 黑人兄弟眼睛很专注地盯着中年男人,专注得仿佛威胁:“艾利先生,你在耍我们。” 白人兄弟捅边上的黑人兄弟,使个眼神,后者开始发功:“看看,来看看,这位是PlMa的……” 艾利先生火了:“停,停!你非要闹得这么大?小子,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就朝自己的车走去,想要赶紧离开这地方。 却不想被一个清瘦的亚洲面孔挡住,艾利黑脸:“请让开。” 沈林之面色不变:“艾利先生,或许我们可以重头给你解释一遍。当初我们拉赞助时艾利先生很积极地和我们签订协议,却在我们宣传与广告认真完成并取得较好成效时,你付了定金却拒绝尾款, 且不说我们团队本身并不是看上了您的钱,这是尊严问题,艾利先生,你这是诈骗。作为一个小有成绩的商人,你知道一个商人被安上诈骗的标签是什么概念,你的商途必定被毁于一旦。 艾利先生,你要相信我们的能力,绝对能做到。况且,艾利先生确定要挑战国内经济法的权威?” 艾利先生脸色已经变了:“你们要告我?” 沈林之只说:“我们都已经成年了,况且请律师的钱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拿得出来。” 艾利先生脸色难看至极,猛地一挥衣袖,上了他朴素的轿车。 另外两人走上来,“他就这样走了?” 沈林之:“话说到这个分,他既然能白手起家并且有所成效,就该长了脑子,分得清轻重。” 白人兄弟暴躁:“操!那艾利老吝啬鬼真以为我们好对付!以为我们真稀罕他的臭钱?都是玩玩儿!从来就我玩别人,什么时候轮到他玩我们?!” 黑人兄弟心情不错地耸肩:“我觉得可能是你当初和他谈判时表现得太弱势,像个迫切乞讨的穷鬼,所以他也看扁了我们。” 黑人兄弟揽了揽沈林之的肩,强装的手臂把他带得一歪,差点绊倒。 “嘿,Lin,第三次出战,我觉得我们赢了。” 沈林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仰头看了眼二楼餐厅,巨大的落地窗给优雅的餐厅上了护罩,沈林之只看见几对吃饭的情侣,其中最右角的桌子上果汁喝了一小半,人应该才走,吸管都还在杯子里晃。 沈均维给沈林之发消息说让他回家时顺路在酒行给多买些酒,招待普通客人的那种。 沈林之随口问了句什么客人。 沈均维却下线了没回他。 第35章 愿你深思熟虑 沈林之进了酒行直接朝陈列的货架走去,拿出手机发消息:“客人有多重要?” “普通客人,亲戚那种。” 沈林之摇头,只猜是自家远亲或者哥的朋友。 选定了几瓶后,他掏钱包拿卡,无意挂到手机吊坠,牵着的线居然断了,他立马心疼地蹲下身去捡,恰此时正前方滚过来一个白色铁皮瓶盖,被自己的吊坠挡住滑行趋势。 一双黑亮的皮鞋出现在余光上角。 沈林之捡吊坠时顺便帮人把瓶盖捡起来,礼貌说:“你的吗?” 来人也是一怔,随后拿回瓶盖慢条斯理地盖回去,朝沈林之礼貌地点头道谢。 沈林之:“……” 楚淮:“……” 沈林之被楚淮这样子弄得不知怎么开口,于是呵呵笑了声,没话找话尴尬中生话题:“你来了。” 楚淮严肃地点头嗯了声。 旁边的导购惊讶地挑眉:这两人约在这里见面? 售货员看着沈林之手里的卡温婉提醒:“先生,是刷卡吗?” 沈林之把卡递给她,歉意地笑笑。 楚淮看着售货员刷卡,顺手从边上拿了一瓶酒,站着像是在排队等结账。 这时,沈林之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楚淮:“中了再来一瓶。” 沈林之:“真是好运。” 楚淮:“嗯。” 楚淮对沈林之高冷太久了,意料之外的见面让他心里无措,自然脸僵,所以看上去还是很高冷。 柜台卡刷好了,双手递还给他。沈林之接了,提起三瓶酒问:“要一起走走吗?” “我们不同路。” “……那……好。” 沈林之走了。不久楚淮也离开酒行。 导购员看了眼柜台上的瓶盖,问同伴:“那位先生的再来一瓶还没兑……哪有再来一瓶?” 同伴:“那位先生应该是看错了。” 导购员:“那位先生看着挺有钱的,没想到只买了瓶普通啤酒。” 同伴:“可能手头比较紧。” …… 沈林之情绪一向波澜不惊,这次却显见地低落了,一路闷闷不乐地回家。 酒放在餐桌上,自己难受地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琢磨着……自己和楚淮相距这么近,要不打个电话约他来家里聚一聚……让哥哥打吧,工作的名义,这样也不怕他拒绝。 沈林之喊:“哥,你手机呢?” ——砰砰砰三声轻敲。 沈均维巴巴地粘着蒋可,正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探头对沈林之说:“林之开开门。” 沈林之只好戳上拖鞋开门去。 门开一条缝,沈林之看见一只迷之眼熟的皮鞋尖。 抬头,瞪大眼,完全藏不住惊讶:“你?” 楚淮绷紧脸,绷紧腿,手在后背捏着拳缓解紧张感。 沈林之家门敞开,脸上带着好看美丽的笑:“你是来……” 楚淮接话:“和你哥谈桩生意。” 沈林之:“……”他怔了怔,才请人进来。 对门打开,一个顽皮可爱的大男孩看了眼沈林之,笑嘻嘻玩笑:“Lin,小心他打你。”他指指楚淮后背捏着的拳。 沈林之强颜欢笑:“谢谢提醒,我们是熟人。” 大男孩不嫌事大地遗憾耸肩:“好吧。” 楚淮回眼时,正好看见这个大男孩脖子圈上一直手臂,一个精壮男人揽着他对自己对门的客人友好地打招呼,占有欲十足。 那对同性夫夫…… 楚淮冲他们点点头。 进门后,沈林之把门掩了。 楚淮一进门林之就去自己的房间拿了茶叶烧水,脑子发懵,导致表情有点呆,心脏却反应迅捷,跳得很快。 沈均维从厨房洗手出来,笑得犹如后妈迎儿子,做作且虚伪:“大忙人,先坐会儿啊,菜马上就好,”特别强调:“我和我媳妇儿一起煮的。” 楚淮褪下高冷,微笑。 这种场景他不陌生,不过那时候是他和林之煮给沈均维吃。 沈林之在不远处烧水煮茶,动作轻缓有序,人在一片氤氲的水雾中显得格外飘渺醉仙。 楚淮忽然想起那个福利视频,飘飘然的脸垮下来。 沈林之端着水壶茶杯走近,带来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那一刹楚淮只有一个想法——这气味真适合林之。 把被子放楚淮面前,沈林之坐到一边,“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楚淮唔了声。 沈林之没有明目张胆瞧着楚淮,只不过在目光旋转时飘到他那,才“不经意”看一眼。 他说:“原来你就是哥哥的客人,看来我们是顺路的呢。”他把‘是’字咬得重些。 蒋可在厨房兴致勃勃地叮叮梆梆,沈均维在书房哐哐啷啷,沈林之坐边上安安静静,楚淮忽然如坐针毡,他想和林之说话,该怎么开口?怎么打开话题? 他站起来。 沈林之也站起来,以为他有事,问:“怎么了?” 楚淮差点儿把杯子捏碎,微微喘气:“林之,你…呃…” 林之眼眸深处暗光滑过,睫毛轻颤,心跳更快了。 直到三分钟过去,沈林之低下脑袋,忽然轻轻笑了笑,说:“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去看看。” 楚淮和他待在一起不自然。 沈林之甫一转身笑容就淡下,眼里说不清是落寞还是遗憾,进入厨房后把门关紧防止油烟泄露,表情轻轻浅浅的,问:“还要做什么?” 蒋可带着被呛出了娃娃音,说:“没没,让我一个人来。今天好不容易多了个试菜的,我多做几个菜。” 沈林之:“布丁啊?我来准备材料。” 蒋可挤开他,说什么有别人插手那就不全是她的手艺,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蒋可:“你去陪楚淮呀,他来找你了,你怎么让他一个人坐着?” 沈林之:“他……” 已经很好了。 楚淮至少看了画册,心里对他没了那么强烈的恨意,转变为现在的客套平常却欲言又止,见面了不避开而是互相微笑打招呼……也很好了。 这是一个大进步,多的机会呢。 他从厨房拿一盘甜点走到楚淮面前,好像刚才的尴尬不存在似的:“嫂子难得还过得去的手艺。” 楚淮朝林之笑了,这一笑让沈林之差点没端稳盘子,好在手软到一半盘子被自己拯救回来。 身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听沈均维说:“那可不是过得去,那是绝味!楚总,你今儿有福了。” 楚淮转头就看见沈均维换了身衣服,还给头发打上摩丝,活像个精英男神忽然降到烟火地来。 沈林之无奈:“哥。” 自从哥哥和蒋可确立关系后,日渐变得沙雕起来。 蒋可从厨房冒头,笑骂:“怎么穿成这样?” “媳妇儿放心,不是出去勾搭小姑娘。只不过一身油烟味儿,怎么谈生意?” 蒋可:“……厨房哪来的油烟!沈均维!” 楚淮插嘴:“我不介意。” 沈均维整理衣袖,说:“你是我的客人,我介意呀。沈总的形象,只在我媳妇儿和林之的面前能放下,嗯——未来弟媳可酌情考虑。” 楚淮默了:其实刚刚已经看完了,透过玻璃我还看见你撸衬衫气壮山河挥锅铲的模样。 沈均维:“先吃饭先谈合同?” 楚淮:“看合同。” 沈林之同时开口:“先吃饭吧。”补充:“餐桌已经备好了,不趁热菜会凉。” 沈均维朝楚淮挑眉询问。 楚淮看着沈林之,点头。 桌上,沈均维还在夸夸其谈:“楚总,我媳妇儿的手艺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 ——也不是谁都想吃的。 “我平时都要央着她才能有点口福,今天是听你要来,特地下的厨,可要给面子吃完啊。” 楚淮事先尝了林之送来的甜点,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不过听沈均维说特地为他准备,楚淮又忍不住看了眼沈林之。 一顿饭沈林之和楚淮吃得莫名胶着。 饭后沈均维自觉收了碗筷饭菜,把蒋可扶到沙发上坐好,嘴上念着辛苦了辛苦了,好好休息会。 楚淮看着他和蒋可这个模样,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林之……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哥哥和蒋可日日恩爱的情况下接受哥哥离世,原本要成自己嫂子的人却成了自己妻子这件事的? 他望着林之发怔。 楚淮忽然问沈均维:“你和蒋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句话吗没用尊称,就是以普通朋友的语气问出来。 沈均维有点得意:“我初中就看上她了!” 蒋可脸红:“不要脸。” 沈均维有了恩爱乐意秀,说:“她大一才答应我。” 蒋可大一,楚淮高三。 他心里那块石头又压上来,他走向沈林之。 沈均维却站起来走向书房:“饭后无事,我们谈正事?” 楚淮脚步停住,进屋前对林之轻笑……等我出来。 林之好像只看楚淮的一个眼神就懂了,眼里顿时光华璀璨,笑着朝他点头。 进了屋,说要谈合同的沈均维直接在合同上签了字,说:“电子版我事先已经看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诚意。” 楚淮点头:“抬举了。既然这样……你是想和我谈别的事?” 沈均维搁下笔,说:“我之所以把你叫进书房而不是在客厅直接把合同签了还你,确实是有事要说。楚淮,” 沈均维倒茶推给他,随口说:“从你给我打了个电话到你说要过来谈生意,我就知道你是想见林之。” 楚淮静默不语。 沈均维问:“你找他做什么?” 楚淮:“我有话问他。” 沈均维却说:“我大概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有疙瘩。这疙瘩莫名其妙地出现,延续了六七年,也是怪,这么长的时间都解不开的结,现在你忽然主动找林之,是因为你想通了?” 楚淮点头:“是。我想……” 沈均维幽幽说:“你想……”他话音一转,“其实,林之在这里生活得不错。有朋友有家人,会笑了会和我谈心了,比在国内那些年好很多。” 楚淮猛地一定,心里腾升起不好的预感,忽然不想再谈下去。 可他没堵沈均维的嘴,所以沈均维在继续:“楚淮,不要冲动。如果这个结你没彻底想清楚要怎么解开,就别轻易去触碰。因为你一动,林之也会疼。我希望有一天你意识清明目的明确,能坦然接受并承受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带来的后果。 否则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无意之间会牵动什么机关,溃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长堤。” 第36章 大道铺平 楚淮脚心一股凉意窜上头皮,脑袋里一阵白一阵黑。 他摇头郑重说:“我已经想好了才过来的,我来之前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 沈均维认真思索后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我知道这问题一定不简单,一定很严重,严重到五年过去你们的关系都没缓解。 你说你要拔除它,可是!楚淮,你连个电话都不敢给他打过去不是吗?你今天连和他好好坐着说几句话都说不出是不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还是说你自以为走投无路于是横冲直撞,拼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就来了?” 其实沈均维心里最担心的是楚淮压根不喜欢男人,才会一直对林之避之不及。一时冲动而没有考虑到今后日夜相对的漫长人生。 两个男人在一起所需要的勇气,并不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鲁莽,而是深思熟虑后愿意细水流长的心意。 沈均维缓了语气,说:“其实林之现在这样挺好的。防备成习惯了,或许慢慢就不那么固执了。他很聪明,能解决过许多难题,甚至来我公司直接上手都不难,教授说他的画也一直在进步,神韵极好,捕捉独到,只不过要修炼外部细节。所以,他现在生活得很努力,很积极向上。虽然不激烈如火,但难得很规律。” “我怕突然之间,又看见三年前那个沉郁得像鬼一样的弟弟。你也不会忍心的吧?” 楚淮被沈均维的话敲打得无话可说。 沈均维似乎也觉得气氛太严肃了,他站起来轻松地笑了声,拍拍楚淮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对林之很重要,我可没要阻止你们的意思啊。我是林之哥哥,不希望你们现在达到的微妙的平衡被粗鲁地打破。等你要打破的一天,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林之他……好了,我们出去吧。” 沈均维走了两步,楚淮沉沉开口:“沈均维,你怕我伤害他?” 沈均维没说话。 楚淮:“你觉得我不能……” 沈均维忽然说起了正事:“楚境你解决了,剩下的呢?” 楚淮:“残余的老家伙不成气候。” 沈均维挑眉:“是吗……” 楚淮咬牙坚定说:“是!” 沈均维笑了:“楚淮,我是真的欣赏你。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有问题欢迎call我,”他补充:“任何方面。” “不过……等你冷静下来再和林之好好谈谈吧,在此之前,正好你可以把你公司和家里的事儿处理好。换点事做就当换个心情,再回头来思考,或许你脑子会清醒很多,那时候希望你足够冷静。” 楚淮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说:“好。你是他哥哥,我和他,总要过你这一关。” 沈均维脸上展开:“这话我爱听,娶媳妇儿都还要聘礼不是?” 楚淮也站起来,褪下颓丧,他又是那个自信睥睨的楚淮,他不失霸道地说: “我确定我的心意,也确定自己已经思考得足够透彻。但事实也却是如你所说,我害怕并且犹豫,但不是因为没决定好是不是想好了要和他在一起,而是,害怕他因为我的伤害和不理解,而不再愿意接受我,放弃我。” 说着,楚淮眼睛发热,他闭眼缓解氤氲的水汽,双拳微颤。 沈均维有些怔愣。 楚淮说:“如果林之不弃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均维认真看着楚淮。 楚淮:“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在我这儿受苦,两头三天,我家就是你家,他哥哥就是我哥哥,哪怕你和我们住一起,只要你愿意。 我会准备返程,先解决我自己公司的事。第一个聘——我去解决蒋汉光,让你和蒋可前路无阻,林之也不会再受外人伤害。等你觉得我有能力……并且,林之愿意……的时候,我再来。” 见沈均维没说话,楚淮将沉默当做默认。 楚淮推门出去。 沈均维望着楚淮的背影,发了三秒愣,然后啧了声,恼火呢喃:“修炼得不错……这气势都压我了。” 楚淮出去时沈林之就坐在沙发上,他望向楚淮,咧嘴轻笑。 楚淮回他笑脸,走上前。 沈林之站起来。 楚淮走到沈林之面前时,沈林之轻轻开口:“楚……” 楚淮弯腰拿了电脑,在他面前停顿近半分钟,笑得温和,说:“要好好保重身体。” 他侧身离开。 门被拉开,又被关上。 沈林之脸上出现两种颜色,一亮一黑。 沈林之脸上出现两种表情,一明一暗。 他伸出的原本预备攀楚淮手肘|的手臂慢慢软化,放下,重新坐沙发上,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下。 那边茶壶还在烧热水,白雾缓慢腾升,爬上米黄色窗帘,像一幅大漠孤烟的画卷。 沈林之收拾好茶杯,灭了炉火,清空茶叶开水,回书房摆出画纸,想趁记忆尤新把那副画面画出来。 画笔磕在桌上,掉地上了。 沈林之捡起来,继续画。 书房外有人敲门。 沈林之没应。 又敲了两声:“林之?” 沈林之捏紧画笔。 “林之,出来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作画,戳坏了画纸,捏笔的手指越来越紧,他猛地朝桌子一砸,木质笔杆应声而断,两截,泾渭分明。 坐了会,癫狂的情绪渐渐乖顺下来,他开门。 沈均维:“林之,快给哥看看。” 沈林之无奈轻笑:“哥,我没事。” “刚刚你把门关了,我还以为……” 沈林之无所谓地轻笑:“是有点生气,不过就一点点,我还以为他是来找我的,结果只是找你谈生意。还好不是很难受,哥,教授刚刚发消息了,我要去上交参赛作品。而且剧团有事开会,我得先出去一趟,车我开走了。” “诶——” 沈均维本想和林之说事,他这两天也准备着回国,蒋汉光不希望自己和蒋可在一起,顽固地保留老一套的做法,作为岳丈,他得回去看看,以免楚淮把他岳丈欺负狠了,小可得怪他。 况且公司里老让人代理也不是个办法,“国外生意”谈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投资也解决了,他要回去确保所有障碍清除,才放心把小可和林之接回去。 沈均维为了蒋可和林之又耽误三天,等他把机票定好,和国内知情人联系之后,那边却一脸严肃地建议他先不要回国。 沈均维问发生了什么。 那边告诉他现在国内四大老牌集团动荡得很,蒋氏被逼急了,把韩氏拉着一起向楚氏施压,沈氏现在在边上不动如山。蒋汉光来公司找沈氏负责人,说只要沈氏愿迷途知返和蒋氏联合,他就答应把女儿送给沈均维。前提是他们一起把楚淮弄死。 沈均维说:“蒋汉光冥顽不灵,我们之间暂时不可能合作。” 那边说:知道沈总的意思,所以他们两边都不掺和,结果把蒋汉光惹急了,到处找沈均维,说是不弄死他不罢休。沈家人都要注意安全。 沈均维分析了局势,让那边淡定:韩氏没落,正愁公司前途堪忧,这种情况下谁有钱他就跟谁走。蒋氏论财力比不过楚氏,论发展的路子楚淮完胜固执的蒋汉光。 韩氏不够成威胁。而蒋汉光……沈均维给楚淮打了个电话过去。 …… 半年时间,楚淮针对蒋氏一刻不闲。 也是这半年时间,楚淮跟着沈林之(暗中)去过很多地方。 其中两次他和林之撞上了。 一次是在雪山。 沈林之问楚淮怎么在这儿。 楚淮说:“出来度假。” 沈林之笑笑,楚淮不说话了,他便点点头,也不多说话。 另一次是在海滩,沈林之和剧团十几个人出来玩,楚淮悄悄看了沈林之很久,发现确实像沈均维说的那样,沈林之现在有朋友有家人,活得确实很好。 他正失落。 沈林之忽然出现在眼前,眼里笑意十分明显,说:“我们又见面了?第三次了。” 楚淮只记得这说第二次被撞见,但林之说三次,就三次吧。 楚淮说:“玩得开心吗?” 沈林之微笑:“还行。” 楚淮:“那你继续去玩吧,我晒晒太阳。” 沈林之:“不一起吗?” 楚淮脸被太阳晒得有点红:“不了,头晕。” 沈林之:“我也挺累的,坐会。” 他在楚淮身边坐下。 楚淮说:“恭喜你,《会心》得了二等奖。” 沈林之笑意更浓:“你知道啊。” 楚淮觉得,沈林之笑得真好看,他心痒,不过……他还差点。 沈林之扯闲,随意说:“你知道为什么是二等吗?” 楚淮摇头。 沈林之无所谓地说:“我导师是评委,他跟我说评委们觉得我的画有股邪气。” 楚淮惊讶:“这也能看出来?” 沈林之:“哈哈,挺神奇的,我也觉得邪气。你出国做什么?又是度假?谈生意?” 楚淮不好意思地点头。 沈林之低头,眼里是透彻的亮光,楚淮看见他唇角笑意盎然,心情也变好了。 楚淮没头没脑地对沈林之说:“等等我。” 沈林之抬头不接。 玩沙滩球的几个伙伴在叫他。 楚淮望着那群人不解风情的人皱眉。 沈林之跟他们说等会。 接轨转回头时看见一个格外熟悉的面孔——那是谁? 沈林之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开口:“那是……” 楚淮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你应该见过他,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楚淮说着有点难以启齿,见到常堃就难以避免地想起那一晚他和林之的旖旎,又想起旖旎之后的崩裂,脸色变得有些僵硬,说: “常堃,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公司难免需要他这号人。” 沈林之喃喃:“名字,常堃。” 常堃懒洋洋躺着,嘴里吊儿郎当吸着颜色鲜红的果汁,红艳艳的嘴唇含着一根吸管,大墨镜小鼻头,细嫩皮肤小方裤,二郎腿也翘得十分性感。 不过……他肩膀上有两排三颗的牙印,让他无端显得格外情|色。 看上去像朵娇艳的花儿,却比第一次见他时滋润了不少,像被红酒浸泡过的红玫瑰。 沈林之:“你带他来的?” 楚淮赶紧拒绝:“不是,他是来看他情人的。” 沈林之望着高照的日头,拍拍沙子站起来:“我先走了。” “等等。” 沈林之动作一停,但脚还是落下了。 楚淮生气:“谁打碎了玻璃杯不收拾?你脚怎么样?” 楚淮蹲下帮他看脚,赤足,检查也容易。 沈林之脚很白,脚心有一条不长的血丝。有片很小的玻璃渣插在伤口上。 楚淮帮他清理。 沈林之在他头顶轻声说:“在今天之前,我有个想法,在今天之后,我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楚淮不明所以地抬头。 沈林之摸了摸楚淮的脸,后者怔愣,脸上迅速烧起来。 沈林之看着楚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他好像并不执着于楚淮的答案,把脚从楚淮手里放下,站起来喊Ellison程慕。伤口不能进沙,Ellison程慕一过来,先看了眼沈林之的脸,问了句愿不愿趴背上,沈林之点头,程慕还有些惊讶,不过没表现得很明显,他一把把人抗肩上,朝阴凉的小店走去。 楚淮在原地:“……” 林之和这些人关系居然这么好吗?想起国内烂摊子还没收拾完毕,他心里有点着急。 手机信息跳了一下——蒋汉光抓住了。 楚淮捏着拳头,快了,就快了。 楚淮收起手机看了眼沈林之离开的方向,艰难的移开目光,也没招呼常堃,直接给助理打电话叫把车停在出口,他马上到。 停车的功夫,助理已经熟稔地买好了回程的机票。 而遮阳伞下悠闲的常堃在楚淮一走就蹦跶起来,大太阳镜下露出一双惊讶的眼睛。 “靠,特地给你们留的二人时光,居然不欢而散了。” 麦克斯拿了一大瓶防晒油跑过来,朝他傻嘿嘿地笑。 常堃伸出双手要抱抱。 麦克斯:“这次能呆久点吗?” 常堃眉开眼笑:“楚总那边有急事,我现在也算他左膀右臂,下次过来看你。” 说完他站起来,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假期。 第37章 异化林之 沈林之摆弄着手机,点开You视频,下载了一段视频,发给孟钦。 几乎不用沈林之说什么,孟钦自发就懂了他的意思,把视频点开,孟钦神色逐渐怪异,面色沉重地把它转发给楚淮,附留言:“看到个有趣的视频。” 然后问沈林之:“怎么回事?” 沈林之:“如果可以,帮我注意他的反应。” 孟钦:“你还好吗?” 沈林之:“嗯。” 孟钦:“视频里……真的?” 沈林之:“像假的?” 孟钦:“这种……假不了吧。” 沈林之:“(害羞)” 孟钦:“楚淮这段时间挺忙的,不知道能不能马上看到。” 沈林之:“我不急。” 孟钦:“加油。” 沈林之:“谢谢。” 结束聊天后,孟钦看着那个还在动作的视频,眉目皱起来,他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以前林之会让自己时不时帮忙侧面传个消息,那时候孟钦好歹能理解沈林之是想暗中影响楚淮。 可现在……难道林之是在试探楚淮的底线? 三天后 一间摆满各式画种的屋子里,堆满学生画作的办公桌后埋着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他抬起头:“……得多少天?” 办公桌前站着以为恭谨的瘦削男生,他温和开口:“或许十天,或许半月,或许更久。教授,不论如何还请您一定要帮我批了这个假。” 教授皱眉,声音有些年老的沙哑,说:“批假当然可以,就怕你给我溜了。” 男生开口:“教授放心,只要Lin还想画画一天,就不可能从教授这儿溜走。” 教授慈祥点头,“那好,路上小心,祝回国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 沈均维在和国内主要负责人视频。 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朝视频那头示意,然后接起电话:“怎么?” 楚淮声音严肃:“该收尾了,蒋汉光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回来看着办。” 沈均维眯眼:“这么快,还是我小瞧你了。” 楚淮哼笑,“林之最近怎么样?” 沈均维:“今天吃了两大碗,又和同学出去了。” 楚淮顿了顿,说:“让他注意安全。” 沈均维挑眉:“用你说!” 楚淮心情不错,说:“我很快就来找他,他情绪还好?” 沈均维叹气:“还好,不过等你来了好好不好就说不准了。” 楚淮答应沈均维没把前路铺平前不去轻易撩拨沈林之的情绪,以免铲平四大产业龙头时让他收波及。 又怕一下子说不清楚,反而搞得一团糟,于是和沈均维约定将局势稳定下来,就去找林之。 他是这样打算的。 但还是那句话。 他忽略了想象与现实之间比盘古还巨大的距离。 楚淮带着常堃参加了一个商场的晚宴,晚宴上多的是以肉|欲为兴趣的老总,这时候对这种情况游刃有余的常堃就十分重要了。 楚淮的目的不是他们,而是从蒋汉光手下逃走,却被这几位老总其中之一收入麾下的一个重要员工。 楚淮冲常堃打了个眼神,常堃眉毛轻佻,眼里自信满满。 楚淮点头。 却不想楚淮躲避这个场合去厕所时,竟看见他们要抓的那个重要人物被绑了扔在其中一个坑里。 那人身上贴着纸条——(礼物) 四周无人。 有人在帮他们。 对方怎么知道他们是为了找这个人? 对方是怎么找到他的? 沈均维? 除了沈均维……不做他想。 这个人找到了,也该结束了。 楚淮在蓝牙耳机里给常堃说任务暂停,楚淮和常堃从晚宴上找借口离开,常堃带着那人上了一辆漆黑的车。 他还没上车,手机震动起来。 楚淮解决了个大麻烦,现在只要等沈均维回来给蒋汉光定个结局就成。他心里轻松,让常堃和助理把人带回去,自己后面自己回来。 常堃玩笑:“淮哥可早些哦,这大晚上路上可不安全,小心流氓。” 楚淮给他打了个手势。 助理:“楚总,我们先走了。” 楚淮点头。 沈均维打来的,楚淮接,“你找人抓了刘康?” 对方不解,急躁说:“刘康,没啊。我是想跟你说一声,林之没打招呼自己回国了!” 楚淮不可置信:“什么时候?” 脖子被蚊子叮了口,有些麻痒,同时一道声音从耳边响起,与电话里沈均维的声音重合——“三天前。” 楚淮惊讶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身后,看不清脸,听声音是——“林之……” 楚淮眼前忽的模糊起来,头也一阵眩晕。 沈林之走进两步扶住他,幽幽地轻叹:“怎么不好好走路……” 楚淮努力想要逃脱眼中迷漫的黑雾,呢喃:“林之,你怎么回来了?” 沈林之嘴角笑得很温和,拇指轻揉着楚淮的脸颊,说了两个楚淮说了很多次的字:“度假。”他招手:“计程车。” 楚淮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不能自主,他闭眼半分钟,脑子彻底清晰起来后,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手腕处有金属锢着他。 房间很宽,室内布置十分熟悉——这是上辈子林之和自己同|居后买的公寓,装修家具都是他们一起买好的。 那现在这个装修与家具一应俱全的公寓……难道是林之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布置好的? 楚淮仰躺着,大口喘气,双手被收缩在裤腿处,躺姿十分标准。 楚淮双目圆睁,喊了声:“有没有人?” 却发现自己嗓子像整个软了似的,声带颤动得跟面条似的,根本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他想起自己意识沉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猛地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更警觉起来,暗道:那个人的声音居然和林之这么像!居然还知道林之回国的时间!遭了,林之呢? 门咔哒一声开了,门外进来一个白体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楚淮费力把头扬起,第一眼就看到足够让自己震惊的脸。 他声音像水与水之间的碰撞,又弱又软:“林之,真是你?” 第二句便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林之脸上洋溢着很美的笑容,把门关了上锁后放下他买回来的几大包吃的穿的用的,边走近边温和地说: “醒了?你睡了好久,明明我计算过你只用睡八个小时,早上七点就能醒了,可你中午才醒。” 楚淮望着这张熟悉的脸,越听越不对劲,试探喊:“林之?” 沈林之挑眉嗯了声,“怎么了,不舒服吗?” 的确是林之…… 楚淮:“什么意思?什么计算?你把我锁着做什么?” 沈林之深情地望着楚淮,“不舒服吗?” 楚淮那双眼睛多么犀利,现在他再蠢也看出来了林之眼神不对了。 楚淮关心地问:“林之你怎么了?”他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手在被子下试着挣了挣,没用。 这金属扣周围有一层绒毛隔着,只要自己不剧烈挣脱,并不会让他疼。 可这种被禁锢的感觉怎么可能舒服? 沈林之给他掖被子,说:“这段时间累坏你了,我帮你做些吃的去。你再休息休息。” 沈林之起身走向厨房。 “林之咳咳咳……咳……”喉咙软踏踏的,咳都咳不尽兴,楚淮很闷。 “林之你先别走,我怎么了,为什么把我锁着?” 沈林之转回头,窗外的光让楚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声音有些飘忽地飘来——“你不听话。” 第38章 疯癫 楚淮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中午晚上被沈林之喂下些东西,现在力气恢复了许多。 林之就在他旁边搬了个凳子坐着,一直看着他,好像楚淮是一道奥数题,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探究他。 楚淮喜欢沈林之眼睛里有他,可现在…… 楚淮柔声安抚他:“林之,你先解开我好吗?发生了什么我们慢慢说。” 沈林之却想到另一个方面,皱眉:“解开?你要去哪?” 楚淮:“不去哪,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听你说话,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林之:“这样陪着就挺好。” 沈林之静静坐着,楚淮不说话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淮忍着心里针尖扎似的疼:“我想抱抱你。” 沈林之眼睛一闪,站起走近,却在看见楚淮眼睛时停步,又坐回去,说:“你不想。你想拿钥匙。” 楚淮激动了:“为什么会这样想?” 沈林之:“你想离开。” 楚淮声音发抖:“林之,你到底怎么了?” 沈林之慢慢笑了,“我回来见你的。” 楚淮一愣。 沈林之:“我在A国见了你三次,第一次你是度假,和助理一起。第二次……我给你打招呼你没看见,走了。第三次是工作,带着个小鸭|子。我逗你的,我回来不是为了度假,我是想问问……你看见孟钦发给你的视频了吗?” 楚淮想起来孟钦确实给他发过一个视频,还是转发的,他有点忙,根本没点开看。 楚淮:“看见了,那视频怎么了?不好吗?” 沈林之在楚淮说‘看见了’三个字之前还算温和,可这三个字一出口,他脸色骤然变化,原本清澈水润的眼睛仿佛忽然间蒙上一层浓郁的黑雾,极其阴沉,他皱着眉,好像陷入了极致的困惑,反问: “好吗?楚淮,呵呵呵,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确实不需要我了。我以前以为我们是互相需要,现在才知道……不是啊。” 他幽幽地轻叹,殷红的嘴唇被他用力地咬出血。 沈林之平静得很快,不过这份平静有一丝尚未修复的裂痕:“我本来只是回来看看,你在国内没有林之的日子,是不是也会有难受的时候……我回国三天了,你怎么,怎么……楚淮,你想起过他吗?” 楚淮手腕用力往外抽。眼里是沉重到无以复加的疼惜。 沈林之轻轻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楚淮,你想陪我吗?” 楚淮红着眼睛说:“当然想……林之,我不是没想你,公司这段时间太动荡,我是想解决之后马上飞过去找你,下聘,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 沈林之理解力忽然出了问题,他狠狠皱眉:“下聘?找谁下聘?为谁下聘?你要娶谁?” 楚淮:“沈均维,我想娶你!” 沈林之:“你怎么能找他?他是我哥,他看不上你的。” 楚淮声音颤抖:“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林之恍然大悟,点头:“哦……那好,楚淮,” 他又极温柔地笑了,抚摸着楚淮的脸,说:“从今天开始,我帮你打理公司,你就在这儿陪我。” 楚淮脸色彻底变了,挣扎剧烈起来:“林之,你病了。沈均维怎么回事,他都没发现吗?!林之,你放开我,我们去医院。” 沈林之怔怔望着楚淮,忽然就红了眼,“为什么要去医院?我好好地,我只是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不知被戳了哪点痛处,又或者想起了什么,猛地变得情绪狂躁。 狂躁而无措,着急地说—— “我有错,我这条命都不够让我弥补我的过,所以我死了又活,你都不原谅我。所以我靠近你两米内你就会变脸,你怨我,恨我。我一步步地经营,我靠近刘骆,甚至连孟钦都用上了,我努力学画,把我的过去一笔一画剖在你面前,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跟我做个|见面打招呼的路人吗??我以为你出国是去找我,你在酒行说和我不同路?你拿着瓶红酒跟我说说中了再来一瓶?!这么拙劣的借口我以为,我以为……我其实是自以为是。 我在哥哥门外等着,以为你出来后回找我……你走了!我以为你三次出现是为了我,可你怎么带着那个人呢? 我出国学习要三年,你开心吗?我他妈跟别人亲密,你也完全不在乎!楚淮,你唬我,哪怕有一天我真的成了别人的,你都不会再关心了对不对?” 楚淮难以置信林之居然会说出这番话,居然是这样想的,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否认:“不!不是,林之,你没错,你从来就没有错过。你很好。是我后悔了,我不该针对你,不该逃避你,还他妈欺负你。我后来每次看见你,一想到那些日子,就悔得说不出话。我是怕你生我的气,也怕我当时和你讲开了但我们却不能完全释怀,国内蒋汉光是个威胁,我想把一切潜在的危险排除得干干净净了再去找你。我马上就要去找你了!” 楚淮轻轻的说:“林之,别生我的气了可以吗?” 沈林之从刚刚爆发的情绪中脱离,恢复一贯的温和,语气是过分压抑的轻缓,他说:“嗯,我又不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没错。” 楚淮眼睛疯狂发酸发热,终于还是把眼泪逼下来。 他的林之,还是这么宽容他啊。 他的林之,一直在等他吧…… 明明林之才应该是那个站在原地享受簇拥的人,明明他楚淮才是那个蠢货,为什么,他怎么能让林之变得这样?他怎么能在林之病了的情况下却毫无察觉?! 悲恸被身体爬上的一样感受打断,楚淮身体猛地一紧。 他怪声:“林?!” 沈林之嗯了声,似乎心情不错。 楚淮脸色发红,憋了憋,实在憋不住,面带难色说:“林之,现在不合适。” 沈林之带着淡淡的笑,像正在给丈夫做点心的妻子,甚至心情极好地哼着歌。 拉链被拉开。 楚淮急忙说:“不成,你,你解开我。” 沈林之:“不行。” 楚淮:“唔。” 沈林之欣赏宝贝似的望着他的,眼里装了星辰,脸慢慢漫上淡红。伸手摸摸,边摸边无奈地转眼看向楚淮的眼睛,说:“我很想你,身体也想。” 楚淮忽然像磕了春|药一样精神了,可现在这情况……楚淮抿了抿干燥地唇,说:“……你先把我解开吧。” 那只沈林之忽然问了句:“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楚淮被当头一棒,懵着问:“嗯?” 沈林之认真说:“听说在上面也挺累,我可以……” 楚淮:“林之,我不累。” 沈林之笑靥如花,高高兴兴地点头:“好。” 沈林之和楚淮对视,胶着的目光被一声手机的叮咚声打断。 沈林之朝楚淮亮屏的手机看了眼,脸色微变。 楚淮问:“是什么?” 沈林之皱眉:“有人问你到家了没,向你道晚安。备注……常堃啊,呵。” 不等楚淮说话,林之加快了动作。 楚淮面红耳赤,可他看身上这像是魔怔了的林之,心疼地说:“林之,我们现在做不合适。” 沈林之蓦然停下动作,表情也冷冻了,“因为这个人发了条短信?” 楚淮望着这个喜怒不定的林之,嘴唇张了张,下一秒就被沈林之的动作吓到。 “林之!不行!会疼!林之,唔……” 楚淮满脸青筋,先前的激动显见地褪下,满心都是着急。 “你先停下来好吗林之。解开我,林之,别这样……林之,你要我怎么做,你怎么了?” 沈林之确实流血了,他自己还没觉得不能忍,却见楚淮软了,他有点急,力气也变大了。 “林之,林之。” 沈林之狠声:“够了!因为我不是他?!楚淮,为什么,你怎么能这事都……我,我……我身上是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了?”他从边上抓来楚淮的手机,状若疯癫:“其实你就是想要这个人对不对?你和他睡了几次?他好吗?” 楚淮觉得现在的林之多看一眼都像在忍受万箭穿心的痛。 他的林之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他有错,他有错。 “林之,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如果现在还把沈林之当成一个正常人,那就是那个人自己傻了。 楚淮也看出来了。 他轻轻地,轻轻地喊他名字:“林之,林之,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我是怎么骗你的吗?” 沈林之发抖:“记得,记得,我们第一次,你说我恶心,你走了……” 楚淮的心被沈林之的话搅得烂碎,于是他红着眼说不出话了。 可沈林之居然又平静下来,他很累地倒在楚淮身上,耳朵贴着楚淮的心脏,喘息:“我记得,那天,你睡在床上,我就这样靠在你身上,我喊你的名字,让你抱抱,抱抱我,可是你动也不动。我快,快冷死了,我就,就跟你说我好冷,可是你,比我还冷。我就抱着你,好久好久你都暖不回来。我,我……我看见了你这儿有一道很长的缝合伤口……”他指着楚淮的胸部。 “我就躺在你胸口,听啊听,听啊听,安安静静。那个房间好静,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没人说话,好黑……你,没心跳。” 沈林之崩溃,“你没心跳!你死了……” 楚淮喘气颤抖:“没死,林之,我活着,活着来找你了,来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要我了,现在你已经告诉我了,我们好好来好吗。” 林之忽然从楚淮胸口起来,疑惑,然后又俯下听,茫然不解:“为什么没声音?” 楚淮:“左边,左边。” 沈林之:“楚淮,我欠你一条命。我每天都活在罪恶里,我大概知道自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很早的时候就察觉我自己不对劲。我一直控制着控制着……可是没用的,我现在像个疯子对不对?” 楚淮低头去吻林之的头顶,说:“你还是我的好林之。” 沈林之呵呵笑出来,很快乐又释怀的声音。 他说:“那就好。” 楚淮用下巴去蹭林之脑袋,再也不提要把他解开这话,就等着林之平静。 然后就见林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东西,兴致甚好地放到楚淮手里,笑着问:“你想要我怎么死?” 楚淮脸上血色尽褪。 沈林之希冀着:“你说,我做。” 楚淮目眦欲裂地吼出来:“你要是敢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就先把我捅死!!” 沈林之皱眉。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鸣笛声。 楚淮还要说话,却看见他拿着东西慢慢朝厕所走。 “林之!林之——” 楚淮在床上用力挣扎。 咔嗒…… 楚淮满头冷汗,不敢给自己缓解的时间,另一只手也发出咔嗒一声,他满脸苍白,嘴唇颤抖地摸两只断了的拇指,毫无章法地把右手往回掰,他疼得满头汗,一直颤。 “唔。” 右手被他给掰回去,左手却不行。 他剧烈喘气,短暂地休息后,反着身体去拿不远处床头柜上的钥匙。 费力开了角上的锁,断骨出被碰到,疼得他想撞墙。 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疼。 他急忙冲出去,却没在厕所看到人,客厅传来声音,楚淮追过去,就看见沈林之在茶几边摸摸切水果,旁边摆着一个榨汁机。 他小心翼翼地喊:“林之。” 沈林之突然说:“警车来了。” 楚淮:“……什么?” 沈林之很冷静地抬头看楚淮:“你的人报了警。” 楚淮摇头,走过去,心有余悸地站定在沈林之身边,说:“我来帮你。” 沈林之并不反抗地把刀给了楚淮,自己退到一边认真地描摹楚淮的模样。 楚淮松了口气。 他以为沈林之只是神经太紧张,安慰说:“我的人不知道我在哪,我也没告诉他们,不会报警的。” 沈林之笑:“我告诉他们的,我说你被绑架了,定位都发了呢。” 楚淮:“……” 沈林之垂眸:“就是那个给你问安的……常堃……” 沈林之插了块火龙果,委屈地噘嘴:“楚淮,我不想看见你了。” 沈林之:“你也不想看见我了,你一直烦我。” 沈林之:“我想去治疗所。”他很平静地说:“你想起我来会难受吗?如果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治疗所吧。” 楚淮嘴唇发颤。 沈林之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在国外有一个为军|事所工作的朋友,他说他们治疗所可有效了,就连……就连同性恋都能治好。你想和我一起吗?” 沈林之眼神太纯净了,太认真了,认真得像在剐楚淮的心,削他的骨,想要剔干净他的血肉筋骨,把他变成一个空落落的窟窿。 他把刀慢慢举到沈林之面前。 沈林之愕然,伸手去接。 哪知楚淮忽然迅捷地把自己另一只手放在锃亮的刀锋下面,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划! 楚淮盯紧沈林之的眼睛,逼问:“沈林之,告诉我你疼吗?” 沈林之惊呼出生,捧着楚淮的手去捂伤口,喉咙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泪却实打实地滑出来。 楚淮怪笑出声:“这算什么……沈林之,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每一个字就像这把刀一样往我这儿插!剜我的心。”他用力点自己心脏,脖子上都是崩发的经脉。 沈林之手足无措:“那你也插|我。” 楚淮把着急的林之狠狠拥入怀中,让他耳朵贴紧自己澎湃的心脏,说:“没用,插|你身上比在我自己身上还疼。” 楚淮吻他,“你不想让我疼,是不是?” 沈林之摇头。 楚淮:“那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能再受伤,不要再流泪,不要,不要再说去治疗所这种话,我真的快疼死了。” 沈林之沉迷与楚淮心脏迸发的蓬勃生命力,嗯了声。 楚淮却再也受不了了,微抬起沈林之的下巴,把自己的唇印上去,盖章般狠狠嘬了口,微微分开,再次纠缠。 警车声真的近了。 楚淮朝旁边了一步想去窗户边看一眼,顿了顿,一把把沈林之拉在怀里,搂着一起去窗边。 车子在小区门前停下了。 楚淮抿唇:“咱们这次给警察添麻烦了。” 沈林之:“不会,我去……” 楚淮把他禁锢着,威胁:“不许动,我心脏疼。” 沈林之浑身背定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心脏。 楚淮原本只是骗骗他,可见沈林之满眼珍惜地望着自己心口,心里便真的泛上密密麻麻的伤痛来。 他死了。 所以没看见林之守着自己尸体|痛到茫然乃至麻木的样子。 第39章 洗澡进卧室 门外敲门声响起,沈林之面色一正,朝门口走。 楚淮拉住他,自己走上前开了门。 两名一大一小的警察进门就看见这滴了一地的血和楚淮手臂上汹涌的伤口,立马正色:“什么情况?谁非法囚禁谁?” 沈林之说:“我,要囚禁——” 楚淮把他望自己怀里一拉,“没什么囚禁不囚禁,是我追求他,他闹脾气了,我正恼火。助理以为有什么大事,就报警了,真的十分抱歉。” “这么说你是犯事的?” 沈林之面无表情地说:“是我。” 老警察:“——||” 楚淮无奈用“你懂”的眼神望着前面那个明显地位高些的老警察,说:“不好意思叔,浪费了你们宝贵的时间。这是我爱人,刚刚和好。” 小警察这种情况见多了,忍不住打笑:“为啥就不能好好过日子捏?非要来点血泪的教训。” 大警察看了这一地血,面色严肃地在屋里转了圈,这就去到了卧室。 然后声音严厉起来:“这是什么?” 楚淮看见他指着床上的暗扣。 小警察震惊。 楚淮揽着沈林之,很是低调地说:“私人癖好。” 警察看向沈林之,需要他表态。 沈林之抿唇,激烈的情绪喷发之后显得格外沉默。 老警察啧了声,“是他说的那样?还是有隐情?只要你说出来,人民警察会为你做主,不需要惧怕他!” 沈林之微愣,竟真的超前走一步。 楚淮紧紧握住他的手,脸色难看:“林之……” 警察还以为楚淮想实施威胁,脸色微变。不过看他一脸难色,手放在电棒上没动。 沈林之脚步不停,楚淮用力捏了捏伤口,疼得嘶了声。 沈林之应声而停,眼睛还发着红:“我非要把他锁在哪,他受伤了。” “林之……”楚淮也走近,他把林之从后方锢住,给了十足的安全感,生怕他再做出让自己心惊胆战的事来,然后真诚地赶客: “万分抱歉,保证不会有下次。” 老警察看沈林之那眼睛红红却没反抗的样子,还有啥不明白的! 警告了登记后便离开了。 …… 警察走了,楚淮刚关门,门口敲门声又响起来。 楚淮抢在林之之前去开门,见门口助理和常堃二脸齐懵,“楚总你没事?” 楚淮心里一震,赶紧把门掩上些避免林之看到常堃,继续赶客:“没事,林之拿着我的手机和你们玩游戏,不是真的。快走。” “楚总你的手……” “快走。” 关了门,楚淮长舒一口气。 沈林之波澜不惊地开口:“常堃来了。” 楚淮抬眸,林之眼里澄澈分明,已经是恢复了? 楚淮气焰陡然熄灭,从门边挪步到沈林之边上,喉结一动:“林之,伤口,挺疼的。” 沈林之蹙眉。 楚淮:“有药箱吗?” 沈林之不答。 然后楚淮走到卧室柜子下熟稔地开柜拿药箱。 箱子许久没添新药,都是许久之前的了,不过止血药和绷带还能用。 楚淮蹲着开箱,左手拇指依旧变形扭曲着,开箱上药很困难,不碰到伤口就难免难免碰到断骨,他疼得快窒息了。 林之就在不远处,所以楚淮丝毫没有掩藏自己很疼巨疼超级疼的表情。 后背忽然被林之抱住,楚淮蹲着,林之半跪,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楚淮心都化了,“林之,帮帮我。” 沈林之:“去医院。” 楚淮:“你帮我。” 沈林之一言不发地上药包扎。 楚淮眯眼笑。 沈林之顺着楚淮的手臂滑到他左手上,楚淮伸出右手想去覆盖林之的手背,冷不防一阵剧痛,咔嗒—— 楚淮一阵紧绷后瘫软地靠在沈林之身上。 沈林之弓着身抱住楚淮,淡淡说:“我选修过人体骨骼。” 缓了一阵,楚淮抽了抽肩膀,说:“一身汗,我去洗洗。” 沈林之说:“我帮你。” 在林之沉默为楚淮擦洗时,碰到他些许不可描述的地方,楚淮难以遏制地有了反应。 清清爽爽从厕所出来,楚淮如同做错了事的狗儿慢慢靠近沈林之,蹭蹭他手背,见林之没变脸,于是一把抓住,牵着朝卧室走。 “你想做吗?” 楚淮蒙。 “你在我面前说想洗澡,又带我进卧室,是不是想做?” 楚淮嗫嚅说:“你不睡觉吗?” 细看之下,发现现在的沈林之冷静归冷静,可依旧和平时温和清淡的沈林之不同。 眼下林之的眼神是透彻到冰凉的。 “我有个朋友,说你喜欢的人在和你共处一室时要求洗澡,就是在求|欢,一起进卧室,是明显求|爱。” 楚淮成功抓住了重点:“你哪位朋友?” 沈林之:“你不认识。” 楚淮:“……” 沈林之面无表情地把手从楚淮手里抽出来。 楚淮:“林之?” 沈林之转身就走。 楚淮急忙上前捁住他,下巴垫着他的肩膀,脸蹭在脖子上,低着嗓子:“我们和好了,不许随便生气。” 沈林之转身咬了口楚淮,在楚淮愣神时走了。 楚淮急忙跟上,却看见林之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一个杯子,走回来。 原来是想喝酒…… 吓他一跳…… 沈林之专心致志,又有点黯然地说:“喝吗?” 楚淮心情很好地点头。 一中杯送到自己面前,他心里乐,一口给闷了。 沈林之眼里荡漾出迷人的笑意,阻止他说:“喝太多会流鼻血,你会受不住。” 谁的红酒是他这样一口捅肚子里去的?楚淮有些抱歉,笑着还想再去倒一杯,刚刚没尝出味,只觉得余味有些怪。 他问:“什么品种的酒,有点苦……” 沈林之慢慢说:“朋友送我的,说这个可以助兴。既然追不到我喜欢的男人,睡一觉也是很满足的事。你热吗?” 楚淮:“……!!” 沈林之推着他往后退。 楚淮第一次发现林之还有这么诱人这么撩人欲|望的时候,忍不住沙哑的声音:“林之……”他真的想他了。 楚淮任由林之让他推|倒在床上,虽然疼林之,但对即将发生的事却是忍不住期待的。 然,他刚一倒下去,几声咔嗒声一齐响起,楚淮惊愕,看见林之手里拿着个遥控器…… 原来,可以不用钥匙? 楚淮欲哭无泪:“林之,不玩了好吗,我想抱着你。” 楚淮拿着炽热的火把进入神秘逼仄的山洞,他甫一进去,洞穴里的幽冷寂寞被火把悉数烘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暖,热,安全,戳心的安心。他找到了。 林之当初就是个温和文弱的,现在身体越发瘦削了,十指骨节过分分明,楚淮想摸摸他,可林之总不给他机会。 林之自己动了不过十来下,已经气喘不匀大汗淋漓,双手虚脱地撑在他身上。 更别说被撩拨却无法动弹的楚淮,他是被烈火炙烤着的油桶,可温度怎么都达不到制高点,他想喷发,可没机会。 楚淮央求:“林之,松开我,我来好吗……” 林之低声说:“我松开你,你别走。” 楚淮:“再也不走了。”他用力抱住林之。 …… 日头初照,朝阳方升。 早上七点。 林之已经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茫然得不知今夕何夕。 身体动了动,周身酸疼,后腰尤其疼,昨晚不是做梦。 他身上很干爽,洗过了。 又半个小时后,他手指一抽,离开温暖的被窝向旁边冰凉的地方挪了挪。 沈林之脑子除了刚开始醒来时震了震,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或许是刚醒的那一震还没缓过来。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没多余的表情,没多余的情绪,没多余的动作,呆了近一个小时后,缓慢地关掉空调,掀开被子,穿拖鞋,慢慢走到浴室,刷牙,洗脸,把被子放进洗衣机…… 他去了阳台,太阳很暖。 导师给他发信息了,说请假但不能忘了派给他的任务,每周至少一副作品练手,避免手生。 沈林之后知后觉,很久才想起来回复。 仰头望着被高楼大厦拱起来的朝阳,温温柔柔的,普照万物,看似统领万物,实则不过单打独斗。 他觉得这幅画面不错。 换了衣服,出门打车去商店买工具,打车去本市最高的建筑楼顶,太阳总那么高,他站在最高点,可还是触摸不到他的皮毛。 所以他认认真真地动笔,把它刻在画纸上。 他想回A国了。 A过导师很强,和他一样追求艺术的同伴也挺多,他上次参加那比赛,教授说他就差一点…… 一幅画画到正午,肚子闷疼,他才想起来忘了吃饭。 最后欣赏自己那副画…… 太阳的光晕并不强烈,是最温柔最美丽的绯红色,在他普照下的大地——众城,森林,草原,人,飞禽,走兽……由近及远,都在一片霜冻之中。 任你恒星光照万物,温度不足,也融化不了这凡世的无尽霜雪。 沈林之轻轻笑了,十分满意,拍照发给他教授看。 他收了工具,打算回家去拿护照。 打开门,正看见楚淮拿着手机来来回回地打转,眼睛都急红了。 他听见声音,猛地转回身。林之身子不由自主一紧。 紧接着被狠狠抱住,楚淮骂他:“你跑哪去了?手机也不带!” 林之懵懵地:“要交任务了,我去做作业……” 林之从门外带了一身凉气,楚淮用力揉他的身体,想把他搓暖和了。 沈林之任他作为,还不忘问:“你怎么还在?” 楚淮恼火:“我不在还能去哪?” 沈林之不语。 楚淮怕林之是想起他们之间上一次的事,心里被榔头一砸,他咬住沈林之有些红的鼻子,生气:“昨晚闹太狠了,伤口血止不住,我去缝针了。我本想着九点之前赶回来给你带早餐,结果回来看见你不见了。” 沈林之问:“你把我护照抓着做什么?” 楚淮认真说:“以后你的护照我帮你收着。” 沈林之:“我是想回来拿护照,去找我……” “为什么?” 沈林之低着头,欲言又止。为难地说:“我……昨天……头昏了。我平时都不那样……很可怕。”然后他情绪低沉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病了,我想去医院……” 楚淮细细密密地吻他:“我不怕,我好喜欢。” 沈林之被楚淮压在沙发上弯了腰,这姿势不好喘气,他动作轻微地闪躲,借口说:“我看见桌子上的早饭了。” 楚淮:“几个小时过去,都凉了。” 沈林之高兴又遗憾:“啊……” 楚淮啄他鼻尖,说:“我给你做饭。” 第40章 大结局 沈均维回国三个月了,他和蒋可已经决定好了婚礼日期。 而蒋汉光……他现在成了个退休商人,一切实权都落在蒋可手上,蒋可的学籍一直挂在大学。在沈均维的指导下让蒋氏集团适应新时代的市场经济,而韩氏却在四大集团动荡期不服管教,被楚淮收购。 这天,楚淮接到一个电话,是沈林之打来的。 他高兴地接了,就听林之在那边问他:“楚淮,我证件你放哪了?我要出国一趟。” 好心情的楚淮立马严肃起来:“嗯?怎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 沈林之无奈:“我刚接到教授的信息,挺急的,我把作品寄给教授,他说已经进入决赛,需要作者过去现场评定。” 楚淮给助理打眼色把自己的行程拿来看了眼,点头:“等我,我中午就回来。” 沈林之:“嗯。” 中午楚淮回来了却没直接把护照给沈林之,而是端端正正坐沙发上,不动声色问:“还是A国?” 沈林之挑眉:“可不是,他们那边底蕴身后,比赛也很权威。” “这次同去的有哪些?” 沈林之:“我教授和一个学长。” 楚淮继续:“我认识吗?” 沈林之顿了顿,说:“不知道。” 楚淮:“什么意思?” 沈林之:“我不知道有哪些视频你看过,哪些没有?” 楚淮想起自己的调查成果,防备地提了个名字:“Ellison?” 沈林之眉头轻蹙,“你怎么知道是他?” 楚淮脸上恼怒:“你的同学里和你关系好的只有他是学美术的!” 沈林之笑眯眯:“猜对了。” 楚淮皱脸:“你还笑!不行,我和你一起。” 楚淮想起某个被他遗忘的视频——那是孟钦发给他的,他和林之和好之后才想起来把它点开,妈的看到的东西让他秒炸! 然后去找沈均维问这是不是借位。 沈均维说他眼瞎才会觉得这是借位。 当时楚淮真想立马自戳双目眼瞎了算了! 所以后来这位Ellison先生的祖宗八代都被楚淮扒出来了。 尤其在知道这位E先生在国内救过林之的命后,楚淮心里的别扭劲更强,他想去和人道谢,但不想让他和林之走太近。 于是楚淮问:“作者家属还不能进?” 沈林之眼里发出狡黠的光,“我们拿不了证,结不成婚,所以还不算家属。” 楚淮脑子里各种念头轮着炸了一圈,然后说:“不就一个证!我让我一朋友给我们弄好。” 沈林之看着楚淮的背影笑眯眯的,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本子,有点炫耀地说:“我早办好了,可费了点功夫。” 楚淮把宝贝拿到手里,眼睛都放光了。 傍晚,沈林之问他:“楚淮,你还会画小‘黄’人吗?” 楚淮眼睛发光:“画!马上在你左右pp一边一个。” 沈林之默了一瞬,捏住楚淮的下巴亲了口,说:“那以后别再碰我那。” 楚淮在他身上拱了拱,笑者认了输。 第二日和林之一起飞A国,画展上,楚淮把林之的宝贝作品横着竖着拍了无数张,同一个角度的照片太多,他却顽固地想要选出个最好的。说是要做手机壁纸。 沈林之把他手机拿过来,就着背景来了张亲亲合照。 楚淮:“这个好!” 沈林之:“你再磨叽,我不带你进去了。” 楚淮去追他的林之,顺便发了个朋友圈,着急地想让所有人知道楚淮与林之的归属。 可这朋友圈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他楚大总裁和沈林之那点事?! 颁奖典礼之后,沈林之成功以《冻日》拿下一等奖——这不过是他心情极度沉郁时所作,却也是最真情实感的作品。 剧团吵着要他请客庆祝办个party,那天,沈林之和楚淮一起,Ellison第一个凑上来起哄—— “噢噢噢——Lin,追上了!!!” 楚淮这才晓得,整个剧团,没人不知道他们的策划人Lin有一个梦中情人,性别男,华裔,很帅,可惜还没追上。 Ellison拉着楚淮喝酒,酒气冲天时对楚淮大声说:“我亲他来着,结果亲了嗝——他给阴郁了嗝……没多久就回国了。” 楚淮向Ellison道谢,他是自己和林之的恩人,救了林之,也是救了楚淮。 楚淮和林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们更需要彼此。 生离死别都不可能将他们真的分开。 …… 减肥成功蜕变成半个男神的刘骆看到了楚淮朋友圈,猛戳身边的陈纬:“你还跟我犟!是不是看上了?是不是在一起了?我就说!!快,我的红包包你身上了。” 陈纬不理他,看朋友圈点赞留言:“楚哥,和楚嫂真配,啥时候喜酒安排上?” …… 楚淮:“我们的婚礼要怎么办啊?” 林之挡开捣乱的楚淮,说:“我正在设计呢。” 楚淮在背后搂着林之的腰,一只手悄悄从林之咯吱窝下伸过去,在林之设计婚礼场地的画本右下角画了俩亲亲抱抱的小黄人儿。 沈林之气急:“以前是欲求不满,现在……” 楚淮:“还是不能满。” 沈林之胸口起伏:“明明你昨晚……!” 楚淮委屈:“你身子还不如以前,我养着还来不及,不敢多要。” 沈林之扭头,耳尖绯红,气呼呼说:“……你就色吧。”